第12章：暗中的窥视
镇北将军府的书房，相较于林府的奢华，显得异常简朴冷硬。四壁皆是书架，陈列着兵法典籍、边疆舆图，并无多余装饰。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文书垒放整齐，笔墨纸砚各归其位，透着一丝不苟的军人作风。
萧景渊端坐案后，指间夹着一封来自北疆的军报，目光却并未落在文字上，而是虚凝在空气中的某一点，眉宇间笼罩着一层化不开的疑云。窗外天色灰蒙，一如他此刻的心境。
“将军。”亲卫统领萧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低沉而恭敬。
“进。”
萧寒推门而入，反手将门轻轻掩上。他走到书案前数步远处站定，垂首禀报：“将军，林府静心苑，这两日有新动向。”
萧景渊抬眸，眼神锐利如刀锋：“说。”
“据暗哨回报，那位林五小姐……行为颇为异常。”萧寒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完全不似寻常闺阁女子，更不似一个刚经历大难、被家族弃若敝履之人。”
“具体。”萧景渊言简意赅。
“是。”萧寒整理了一下措辞，详细道来，“其一，她并未因处境艰难而颓废哭泣，反而指挥其丫鬟，在院中收集草木灰、捣碎野生皂荚，似乎……在制作某种清洁之物。暗哨亲眼所见，她们用那浑浊的液体擦拭屋内家具，去污效果竟颇为显着。”
萧景渊指尖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制作清洁剂？大家闺秀怎会懂得这些？即便是庶女，所学也应是琴棋书画、女红中馈，而非这等粗鄙匠人之技。
“其二，”萧寒继续道，“她亲自带领丫鬟，在荒草丛中辨识、挖掘野菜，如蒲公英、马齿苋等。手法生疏，但目标明确，显然知晓哪些可食。并且，她们收集雨水，用破瓦罐、沙石、粗布层层过滤，最后必定将水煮沸才饮用。”
识别野菜？制作滤水装置？煮沸饮水？萧景渊的眉头蹙得更紧。这已经不是寻常闺秀的知识范畴了。这更像是在野外行军时，斥候或老兵才会掌握的生存技能。一个从未离开过深宅大院的官家小姐，从何得知？
“其三，其心性。”萧寒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暗哨观察两日，未见其有任何悲戚绝望之态，亦无对看守婆子乞怜哀求。她举止冷静，条理清晰，指挥丫鬟做事时，语气平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眼下的困境，于她而言，只是一道需要解决的难题，而非绝路。”
冷静。笃定。条理清晰。
这些词汇，与资料中那个性格怯懦、遇事惊慌的林晚秋，形成了极其鲜明的、甚至可以说是诡异的反差。
萧景渊身体微微后靠，陷入宽大的太师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一块触手温凉的玄色玉佩。脑海中，再次浮现出那日隔窗相望时，那双清澈、冷静、带着探究的眼眸。
死而复生……
性情大变……
掌握着不该属于她的知识和技能……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结论——这个林晚秋，绝非简单的“侥幸未死”或“借尸还魂”可以解释。她的身上，必然隐藏着巨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可能与宫中的蹊跷事件有关，也可能牵扯更广。
“将军，是否……”萧寒试探性地问道，做了一个隐晦的手势。意思是，是否需要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比如潜入接触，或者……清除隐患。
萧景渊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他目光深沉，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不必。”他声音冷冽，“继续监视，加派人手，十二时辰不间断。我要知道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任何细微之处都不要放过。尤其是……她是否与外界有联系，或者，是否有任何……超出常理的举动。”
他特意强调了“超出常理”四个字。他有一种直觉，林晚秋身上的异常，绝不仅仅是生存智慧那么简单。那制作清洁剂和滤水装置的方法，看似简单，其背后蕴含的理念，却隐隐超出了这个时代的普遍认知。还有她那异乎寻常的冷静，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弈者，在审视一盘错综复杂的棋局。
这种感觉，让他心生警惕，也……燃起了一丝探究的兴趣。
他倒要看看，这个被囚于废院、被视为不祥的女子，究竟能在这绝境中，做到何种地步。她的背后，又到底站着谁，或者，藏着怎样的真相。
“是！属下明白！”萧寒肃然领命，转身快步离去，安排加强监视事宜。
书房内重归寂静。
萧景渊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目光仿佛穿透了重重屋宇街巷，落在了那座荒僻的静心苑上。
林晚秋……
你究竟是谁？
你那看似徒劳的挣扎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目的？
他如同一只经验丰富的猎豹，在暗处悄然潜伏，收敛了所有的声息，只余下一双锐利无比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猎物，耐心等待着对方露出破绽，或者……展现出更多令人惊讶的底牌。
而静心苑内，正小心翼翼用热水清洗野菜根茎的林晚秋，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感觉到秋意越来越浓，生存的压力越来越大，却不知道，在这高墙之外，除了家族的恶意，还有一双更加冰冷、更加锐利的眼睛，正无声地凝视着这座废院，将她所有的努力与挣扎，都尽收眼底。
无形的网，正在悄然收紧。
（第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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