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河谷镇，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和压抑，远比我们赶路的速度传播得更快。
当我和“丛林之影”小队的身影出现在镇口时，看到的是一副与往日繁荣截然不同的景象。街道上的玩家数量明显稀少了许多，许多人脸上带着惶惑和不安，交谈的声音也压得极低。城墙上的守卫增加了数倍，警戒塔的光芒扫视着远处的黑暗，仿佛随时会有大军压境。
议事厅内，气氛更是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王大锤带着他那两个满编团，虽然全力回援，但终究慢了一步。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赶到塔伦米尔附近时，那支超过百人的【黑曜石】精锐已经完成了对塔伦米尔通往河谷镇主要道路的短暂封锁和象征性破坏（摧毁了几座无关紧要的哨塔和路障），并在与闻讯赶来的、数量处于劣势的河谷镇留守部队进行了一场短暂而激烈的接触战后，利用提前布置好的传送卷轴和工程学道具，迅速脱离了战斗，扬长而去。
对方目的明确，行动果决，一击即走，毫不恋战。留给我们的，只有塔伦米尔外被摧毁的设施、十几名留守队员阵亡（掉级或掉装备）的系统提示，以及……无尽的屈辱和混乱。
“妈的！这群藏头露尾的鼠辈！有本事真刀真枪干一场！”王大锤一拳砸在桌子上，厚重的木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双眼赤红，身上还带着战斗后的硝烟味。他带领的主力连敌人的影子都没摸到，反而因为急行军导致队形脱节，差点在回援途中被小股骚扰的敌人打了埋伏，虽然没什么损失，但憋屈到了极点。
李墨的脸色也很难看，他面前堆满了刚刚汇总上来的损失报告和情报分析。“初步统计，塔伦米尔外围设施损毁，直接经济损失约八百金币。阵亡成员十七人，其中三人掉落关键装备，等级掉落一级。更重要的是……南海镇那边的友好势力，锈水财阀的一个地精商队受到骚扰，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货物损失不小，他们对我们的保护能力提出了质疑，可能会影响后续的贸易折扣。”
“还有，”李墨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我和王大锤，“公会内部，尤其是新加入的成员，情绪波动很大。之前‘服务器无敌’的论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质疑和恐慌。有人在论坛和内部频道抱怨指挥失误，质疑我们高层的判断力。甚至……有几个小有名气、刚加入不久的精英玩家，已经提交了退会申请。”
退会！这两个字像针一样刺在我心上。虽然知道这是快速扩张必然要面对的阵痛，但当它真的因为一次战略失败而发生时，依旧让人感到刺痛和……愤怒。
苏雨晴坐在一旁，默默地为几名在塔伦米尔外围战斗中受伤的核心成员治疗，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担忧。她轻声开口道：“我已经让各团的指导员和老人去安抚情绪了，但效果……有限。这次失败来得太突然，对大家的信心打击很大。”
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坐在主位，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盯着沙盘上那个被标记为“已破坏”的塔伦米尔路口，以及远处那个如同嘲讽般的法迪尔海湾标记。
失败。彻头彻尾的战略失败。
我低估了【黑曜石】。他们不是【神殿】那样崇尚正面碾压的猛虎，而是隐藏在阴影中、擅长精准刺击的毒蛇。他们利用了我们新胜后的骄躁和心理盲区，用最小的代价，给了我们最响亮的一记耳光。
这不是战术层面的失误，而是战略层面的误判。我作为会长，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责任在我。”我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却清晰地传遍整个议事厅，“我低估了对手，决策失误，导致了公会的损失和声望受损。”
王大锤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我抬手制止了他。
“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也不是沮丧的时候。”我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虽然疲惫，却重新凝聚起坚定，“【黑曜石】这一手，打醒了我们。服务器之王的路上没有坦途，任何松懈和傲慢都会付出血的代价。这次失败，是坏事，也是好事。它扯掉了我们身上‘不可战胜’的虚幻外衣，让我们看清了自己，也看清了敌人。”
我站起身，走到沙盘前。
“李墨，三件事。第一，全力安抚内部情绪，坦诚我们的失误，但也强调清风阁的核心精神是越挫越勇。对于动摇离开的人，不必强留，清理掉沙子，剩下的才是基石。第二，动用一切资源，不惜代价，我要在二十四小时内看到【黑曜石】核心成员的详细资料、他们的运作模式、可能的盟友，以及……他们下一步最可能攻击的目标！第三，加强对所有重要据点和资源路线的防御，尤其是类似塔伦米尔这样的交通枢纽和南海镇这样的外交节点。”
“明白！”李墨深吸一口气，重新恢复了干练。
“大锤。”我看向他，“收起你的暴躁。失败是战士最好的磨刀石。带着你的人，以小队为单位，轮番进入阿拉希高地、奥达曼副本这些高难度区域进行实战拉练。我要的不是等级，是配合，是韧性，是在逆境中战斗的意志！把这次憋屈，给我转化成实力！”
王大锤愣了一下，随即重重捶了下胸口：“是！老大！我一定把兄弟们练出来！”
“雨晴，后勤和伤员就拜托你了。另外，协助李墨，做好成员的心理疏导。”
“嗯。”苏雨晴用力点头。
最后，我看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那些潜伏在阴影中的敌人。
“至于【黑曜石】……”我的声音冷了下来，“他们给了我们一击，很好。现在，该轮到我们了。但这一次，我们不会再用他们的方式回击。”
“通知‘暗影之眼’和‘丛林之影’，全员进入最高警戒状态。我们要用盗贼的方式，潜入他们的阴影，找到他们的七寸。”
“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能从失败中汲取力量的人。”
议事厅内的气氛依旧凝重，但那股绝望和慌乱，已经开始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坚定的决心所取代。
荆棘王冠，需用鲜血与智慧铸就。这一次的挫败，如同一次淬火，要么让我们碎裂，要么让我们变得更加坚韧。
而我，选择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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