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的冷光映照着夏知许专注的侧脸。
她刚刚将秦风密钥片段的初步解密结果，通过加密信道传回“灰塔”。
那片段指向一个需要三重动态口令才能访问的云端加密日志，而她获取的，仅仅是第一重口令的线索——一串看似毫无意义的蛋白质序列编码。
“灰塔”的回复简短而高效：「收到。分析中，第二阶段任务待定。保持在线。」
一切又暂时归于沉寂，只剩下那份设计精美的“未来感知”设计大赛邀请函，静静躺在桌面上，散发着与“灰塔”任务截然不同的、光鲜而充满诱惑的气息。
几天后，夏知许在工作室正式签署了接受邀请的回函。杨帆的调查也有了初步结果。
「‘创世科技与艺术基金会’的背景确实深厚，」杨帆汇报道，将整理好的资料投影出来，「主要发起人包括三位科技界巨头——‘星海科技’的沈言、‘深蓝智能’的顾鸿、‘新维材料’的方启明，以及两位国宝级的艺术大师。理事会成员名单里有白延庭院长的名字，不过是挂名荣誉理事，不参与具体运营。」
听到白院长的名字，夏知许目光微凝。
「本届大赛的核心负责人是基金会秘书长，叫苏枕河，四十岁左右，麻省理工媒体实验室出身，背景干净，在推动科技艺术融合方面口碑很好。往届的特邀观察员，多是像他那样的跨界先锋、知名策展人、或者德高望重的退休学者。」
杨帆继续道，「没有发现明显的异常或意外情况。这个大赛的声誉一直很好，选拔出的项目和人才很多都获得了顶级投资或进入了国家级实验室。」
看起来，这似乎确实是一份基于她实力和影响力的、纯粹的荣誉邀请。
「不过，」杨帆话锋一转，调出另一份文件，「我在翻看本届大赛已公布的、部分通过海选的匿名参赛作品编号和概要时，发现了一个有点在意的点。」
「是什么？」
「有一个参赛者，选择的匿名代号是单个大写字母——‘x’。」
杨帆将那个“x”的作品概要放大，「他的参赛赛道是‘生命健康’，项目名称暂定为‘神经反馈与边缘系统干预的可穿戴初步探索’。概要写得很简略，甚至有些语焉不详，但用了几个比较前沿甚至有些敏感的术语。」
夏知许的心轻轻一跳。
“x”？
这个代号太容易引发联想了。
“先生x”的阴影尚未散去。
「这个‘x’的作品，与其他参赛作品相比，有什么特别？」她问，声音平稳。
「特别在于两点，」杨帆分析道，「第一，概念很跳跃，将非侵入式神经监测、生物反馈与行为干预直接挂钩，听起来更像某种‘黑科技’雏形，而不是通常设计大赛强调的‘具有人文温度的解决方案’。
第二，他提交的初步技术路线图里，提到了几种非常规的生物标记物和信号处理算法，其中有两种我在你之前让我留意的、关于‘彼岸花’公司的边缘论坛讨论里，见过类似的描述。」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了几秒。
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这个‘x’的注册信息和Ip地址能查到吗？」夏知许问。
杨帆摇头：「大赛采用严格的双盲评审，在进入决赛前，参赛者身份对评委完全保密，只有基金会技术后台有加密存档，据说防火墙级别极高。我们查不到。」
一个匿名的“x”，一个涉及敏感神经科技、且技术路径与“彼岸花”传闻有所重叠的作品这真的只是巧合吗？
还是说，这个设计大赛，本身就吸引了某些藏在暗处的人？
或者更糟糕——这个“x”，是冲着她这个新任“特邀跨界观察员”来的？
夏知许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
光鲜的舞台下，似乎总有着影影绰绰的轮廓。
接受这份邀请，或许不仅仅是拓展人脉和提升形象那么简单了。
「知许姐，那我们还要深入参与吗？」周苒有些担忧地问。
「为什么不？」
夏知许抬起头，眼中反而燃起一丝锐利的光芒，「既然有人可能想利用这个舞台做点什么，或者这个舞台本身就能吸引出一些‘有趣’的人，那我们更要进去看看。记住，我们现在是‘观察员’和‘评委’，拥有查看作品、提出质询的权力。」
她看向杨帆：「重点关注这个‘x’，以及所有‘生命健康’和‘数字伦理’赛道的作品。一旦初赛评审系统开放，我要第一时间看到这个‘x’的完整提案。」
「明白！」
一周后，“未来感知”设计大赛初赛评审系统正式向特邀观察员和评委开放。
夏知许获得了专属的加密登录权限。她登录后，首先便点开了那个代号“x”的参赛页面。
比起之前简略的概要，完整提案详尽了许多，但依然保持着一种克制的、技术文档般的冰冷感。
提案阐述了一种基于柔性电子皮肤和微型传感器阵列的可穿戴设备构想，声称可以实时监测佩戴者的特定神经电信号与激素水平波动，并通过精密的生物反馈机制，对佩戴者的情绪状态、注意力乃至“风险决策倾向”进行“温和的调节与优化”。
提案反复强调“自愿”、“非侵入”、“辅助性”和“提升生活品质”，但其技术描述所指向的可能性，却隐隐触及了“行为修正”和“意识干预”的灰色地带。
其中提到的几种核心算法和拟使用的生物标记物，与夏知许从“灰塔”资料及边缘论坛中了解到的、“彼岸花”公司疑似从事的研究方向，存在令人不安的相似性。
更让夏知许注意的是，在提案末尾的“潜在应用与伦理思考”部分，“x”只用了一句话带过：「技术本身无善恶，取决于持有者的目的。本设计假定使用者拥有完全自主权，并致力于提升其福祉。」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套话，但结合整个提案看，却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冷漠，或者说是刻意剥离伦理讨论的纯粹技术狂态度。
夏知许默默记下了提案中几个关键的技术节点和术语。
她没有立即打分或给出评语，而是退出了“x”的页面，开始浏览其他作品。大部分作品都充满了创意和社会关怀，与“x”的提案形成了鲜明对比。
评审工作持续了几天。夏知许凭借其双学科博士的背景，给出的技术质询往往一针见血，而她对作品人文价值和社会影响的点评，也因其独特的跨界视角而备受组委会其他评委的重视。
她很快在评委圈内建立起了专业、严谨、视角独特的形象。
然而她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那个“x”。她利用评审系统的合法权限，追踪了“x”在评审过程中对评委质询的回复记录（所有互动均匿名）。
她注意到，“x”的回复极其简洁、精准，几乎不展开讨论，也从不辩解，只回答技术细节，对于任何涉及伦理、隐私、潜在风险的追问，都以“参见提案中伦理假设部分”或“属于后续开发需深入探讨的议题”等标准化回答搪塞。
这种回避与冰冷，不像是一个渴望获得认可、积极沟通的普通参赛者，更像是一个完成任务式的信息传递者。
就在初赛评审接近尾声时，夏知许的评审后台，收到了一条特殊的、来自组委会秘书处的加密内部消息，发送者正是秘书长苏枕河：
「夏博士，感谢您专业的评审工作。注意到您对编号x-0742的作品给予了特别关注，并提出了若干深刻的技术与伦理质询。鉴于该作品概念的独特性和潜在争议性，组委会内部也在进行慎重评估。不知您是否愿意，在初赛结束后，参与一个针对此类前沿领域参赛作品的非正式、闭门研讨会？仅限少数核心评委与相关领域专家，进行更深入的探讨。时间地点另行通知。」
这条消息，像是一把钥匙，轻轻插入了锁孔。
夏知许看着屏幕上苏枕河的留言，眼神深邃。
研讨会？闭门？仅限少数人？
这究竟是大赛组委会对争议作品的常规谨慎处理，还是有人想通过这个平台，将她引向某个特定的讨论，或者，引见给某个特定的人？
那个匿名的“x”，和这个突然的研讨会邀请，像是一张逐渐收紧的网中，最先浮现的两个结点。
她缓缓敲下回复：「感谢苏秘书长邀请。我对前沿科技的伦理边界确实抱有浓厚兴趣，愿意参与研讨，学习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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