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盒里的最后一口粥被分食干净，窗外的夜色已经漫过窗台，把病房的白墙染成了墨蓝色。
李若雪把空碗摞在一起塞进塑料袋，李诗曼也用纸巾擦了擦嘴角，两人的目光在半空撞上，谁都没动。
“不早了，你该回学校了。”李若雪先开了口，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风衣纽扣，“宿舍关门时间快到了吧？”
“学姐不也该回去休息吗？”李诗曼抬眼，语气里带着点不服输，“明天还要上班，总不能顶着黑眼圈见客户。”
“我住得近，打车半小时就到，倒是你，学校在郊区，晚了不好打车。”李若雪挑眉，刻意加重了“近”字，仿佛这就能占了先机。
“我跟宿管阿姨说过了，今晚可以晚点回。”李诗曼从包里掏出本习题册，往床头柜上一拍，“再说学长晚上万一要喝水、想翻身，身边没人怎么行？我年轻，熬得住。”
“熬得住也不用在这儿耗着。”李若雪往林雨床边的凳子上一坐，胳膊肘搭在床沿，“我虽然住得近，但今晚不走了，就在这儿守着。”
“学姐能守，我也能守！”李诗曼立刻抢了另一边的凳子，坐下时还故意往床边挪了挪，“这凳子又不是你家的，谁坐都一样。”
林雨夹在中间，看着两人像两只竖起羽毛的小兽，无奈地叹了口气：“真不用你们守，我一个大男人，这点伤不算什么。”
“你闭嘴。”李若雪眼尾扫过来，带着点嗔怪，“后背伤成那样，乱动容易裂口子。”
“就是！”李诗曼立刻接话，还伸手替林雨掖了掖被角，“医生说要静养，学长听话。”
“我……”林雨还想劝，就被李若雪打断：“你是想半夜疼得没人递水，还是想翻身时扯到伤口喊救命？”
李诗曼跟着点头：“学姐说得对，学长别逞强。”
两人一唱一和，倒把林雨的话堵得严严实实。
林雨看着她们各自占定床边的凳子，背脊挺得笔直，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宣誓，只能哭笑不得地闭了嘴。
隔壁床的阿姨早已靠在椅背上打盹，大爷的呼噜声轻轻起伏，病房里只剩下两女偶尔投来的、带着较劲意味的眼神。
李若雪从包里摸出手机刷着文件，屏幕光映在她脸上，侧脸的线条绷得紧紧的。
李诗曼则捧着习题册，目光却时不时往林雨这边瞟，显然也没看进去多少。
“学姐不困吗？”李诗曼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点刻意的提醒，“坐着睡觉很累的。”
“你不也没睡？”李若雪头也没抬，“年轻人少操心别人，多看看书。”
“我是怕学姐明天上班没精神。”李诗曼翻了页习题册，纸页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格外清晰，“毕竟学长有我照顾，学姐不用这么辛苦。”
“我辛苦不辛苦，就不劳学妹费心了。”李若雪锁了屏，往椅背上一靠，“倒是你，明天上课要是打瞌睡，可别说是在这儿熬夜的缘故。”
林雨听着她们一来一往的话，只觉得头更疼了。
后背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却不敢翻身，怕惊动了这两位“守护神”。
夜越来越深，走廊里的脚步声渐渐稀疏，连护士查房的频率都低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林雨迷迷糊糊间睁开眼，发现两边的动静没了。
他偏过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李若雪趴在床沿，长发垂落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呼吸已经变得均匀。
李诗曼则把习题册垫在胳膊下，头歪在床沿，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也睡着了。
两人的手都搭在床沿边，指尖离得不远，却像是隔着无形的界限，谁也没碰到谁。
林雨的心轻轻颤了一下。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却撑着坐起身，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月光。
他先看向李若雪，她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梦里都在较劲，林雨忍不住伸出手，想帮她把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手到半空又停住，改成替她调整了下姿势。
再看李诗曼，怀里还紧紧抱着那本习题册，嘴角微微嘟着，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林雨叹了口气，从旁边的柜子里抽了条薄毯，先给李若雪盖上一角，又轻轻搭在李诗曼肩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慢躺下，后背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些。
看着两边趴在床沿熟睡的身影，听着她们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林雨忽然觉得，这场意外的住院，好像真的藏着某种不期而遇的温柔。
月光穿过窗棂，在地上织出细碎的银网，把三个身影笼在一片安静的光晕里。
李若雪的发丝被夜风吹得微动，几缕碎发贴在脸颊，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锐利的眉眼，此刻在月色里柔和得像一汪春水。
她的手指还搭在床沿，离林雨的手背不过寸许，仿佛睡着时也在悄悄留意着他的动静。
另一边的李诗曼睡得更沉些，习题册从胳膊下滑落了一角，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笔记。
她的眉头偶尔会轻轻皱一下，像是梦到了难解的题目，又或是白天那些没说出口的较劲。
林雨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后背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却抵不过心里翻涌的暖意。
他想起李若雪削苹果时笨拙的模样，想起她看到伤口时泛红的眼眶，想起她嘴上说着“麻烦”却非要留下来的执拗。
也想起李诗曼跑前跑后送饭的身影，想起她被戳破心思时泛红的耳根，想起她明明气鼓鼓却还是担心他伤口的样子。
这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女孩，此刻却以同样的姿态守在他身边，像两束撞进平淡日子里的光，带着点莽撞，又藏着真心。
夜更深了，走廊里传来护士换班的轻语，远处隐约有救护车鸣笛驶过，却都没能打破病房里的宁静。
李若雪似乎觉得冷，往床沿靠了靠，呼吸轻轻拂过林雨的手背，带着点温热的痒意。
李诗曼也动了动，把脸埋得更深了些，像只寻求庇护的小兽。
林雨屏住呼吸，生怕一动就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平和。
他悄悄伸出手，极轻极轻地将李若雪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又捡起地上的习题册，小心翼翼地塞回她怀里。
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慢躺下，闭上眼睛。
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银网般的光斑在地上轻轻晃动。
林雨听着两边均匀的呼吸声，像是听着一首温柔的夜曲，后背的疼痛渐渐模糊，意识也慢慢沉了下去。
或许明天醒来，又会是一场啼笑皆非的“较量”，但此刻，他只想沉溺在这被月光包裹的暖意里，把这份不期而遇的温柔，悄悄藏进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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