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的深夜，楚风站在西区一处老旧的民用通讯塔顶端，脚下是沉睡的城市，头顶是稀薄的冬夜星空。寒风呼啸而过，卷起他黑色风衣的下摆，发出猎猎声响。他手中握着的不是任何现代通讯设备，而是一个经过特殊改造、原理基于冷战时期短波电台的加密发射器——这是“隐龙”时代留下的遗物之一，其信号模式早已从全球监控网络中删除，只会被同样持有对应接收协议的人捕捉到。
三小时前，他与那位“老朋友”的会面收获有限，但确认了一个关键信息：要对抗“博士”和“北极星”这种层级的敌人，单靠“蜂巢”现有的防御和情报网络是远远不够的。他需要重新激活那些散落在世界阴影中的点，那些曾与他生死与共、如今各奔东西的“旧世界遗民”。
楚风调整着发射器的频率旋钮，指尖在冰冷的金属上平稳移动。这不是简单的广播，而是一系列经过复杂编码的脉冲信号，每个频率变化、每个间隔时长都承载着特定含义。它像是在深海中敲击的鲸歌，只有懂得这种语言的同类才能理解。
第一组信号，发往东欧。
收信人代号：“屠夫”。不是本名，而是“隐龙”时期因在一次边境冲突中徒手解决整支敌方小队而得名的狠角色。退役后，“屠夫”没有回归普通社会，而是消失在了乌克兰与俄罗斯交界的灰色地带，据说控制着几条通往黑海的走私路线，同时也买卖一些“特殊情报”。楚风与他最后一次交集是在七年前的车臣，当时“屠夫”欠他一条命。
信号内容简洁到近乎冷酷：“血狼呼叫。坐标：东亚临江。威胁等级：灭绝级。涉及：普罗米修斯之火、北极星、代号‘博士’。需情报支持：以上组织历史脉络、当前活动节点、物理\/数字据点位置。回报：旧债清偿，另加当前市价三倍资源或等值庇护。”
信号发出后，楚风等待了十分钟。没有回复是正常的，“屠夫”的接收设备可能深埋在某处地下，或者他本人正在执行某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楚风并不急，他继续调整频率。
第二组信号，发往北非。
收信人代号：“沙狐”。一位精通阿拉伯语、柏柏尔语和法语的前情报分析师，因一次任务中擅自修改刺杀名单而被“隐龙”除名——后来证明她修改的名单是正确的，上级的判断被敌方误导。离开“隐龙”后，“沙狐”消失在了撒哈拉以南的部落冲突区，偶尔会以“独立安全顾问”的身份出现在国际组织的机密报告中。楚风曾在她被除名后，私下帮她处理过身份问题。
信号内容：“血狼呼叫。坐标：东亚临江。需求：追踪以下加密信号特征（附‘影梭’解析出的‘博士’四次投影信号的部分频谱图）。特别关注：与冷战时期神经科学研究项目的关联性。回报：当年的人情，加上瑞士银行不记名账户一个，初始额度五百万美元。”
第三组信号，发往南美。
收信人代号：“毒藤”。不是战士，而是一位基因学家和生物化学专家，曾在“隐龙”的黑色科研部门工作，负责开发针对特定基因目标的“定制化药剂”。五年前因伦理分歧主动离开，消失在亚马逊雨林深处的某个原始部落保护区。有传言称她在研究基于植物神经毒素的“意识清醒剂”。楚风救过她一次，在实验室事故中把她从充满神经毒气的密闭舱里拖出来。
信号内容：“血狼呼叫。坐标：东亚临江。需求：分析以下生物标记特征（附楚风本人的部分非编码dNA序列和神经电信号图谱，经过多重加密）。问题：是否存在外部诱导性基因修饰或神经突触人为标记痕迹？如存在，可能的技术路径和年代？回报：一次无条件的实验支持，加雨林研究基地五年期的匿名资金供应。”
三组信号发出，楚风关闭发射器，将其拆解成零件，分别抛向通讯塔下方不同的垃圾堆积点。他像一片影子般滑下铁架，落地无声，迅速融入附近老旧居民区的暗巷中。
他需要给这些“旧友”反应时间。这些人生活在世界的裂缝里，警惕性极高，不会轻易回应哪怕是最可靠的召唤。但他们也有共同点：都欠楚风人情，都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专业能力，且都对“组织”——无论是“隐龙”还是其他什么——抱有深刻的怀疑甚至敌意。
这些人不会因为金钱或威胁而动，但“灭绝级威胁”和“旧债清偿”的组合，可能会触动他们某些尚未完全麻木的神经。
楚风没有直接回“蜂巢”，而是绕了很远的路，换了三次公共交通，在五个不同地点进行了反跟踪检测，最后才进入一家24小时营业的连锁便利店，借用公共电话拨通了“蜂巢”的一个一次性中转号码。
“是我。”他只说了两个字。
“位置安全？”接电话的是陈刚，声音经过变声处理。
“安全。薇薇那边怎么样？”
“林总刚结束与苏晴、夏诗涵的三方会议。苏家提供了关于‘雅典娜之眼’信托的新线索，夏小姐确认卢浮宫展览被匿名赞助人施压提前。林总决定继续推进展览，但启动了‘先知协议’测试版。她看起来……比之前坚定了。”
楚风微微松了口气。林薇薇的恢复速度比他预期的更快。“我这边信号已发出，等待回应。预计最早的回音也要在12小时后。告诉薇薇，我午夜前回去。”
“需要接应吗？”
“不用。按原计划，三小时后‘蜂巢’地下三层旧档案库的清理行动照常进行。我准时到。”
挂断电话，楚风买了一瓶水，在便利店角落的休息区坐下，看似在翻阅一本过期的杂志，实则大脑在高速运转。
重新激活全球网络是步险棋。这些“旧友”虽然能力强，但也意味着麻烦。他们每个人都背负着自己的秘密和敌人，与他们的联系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可能暴露“蜂巢”的位置。但楚风没有选择——“博士”和“北极星”的威胁已经超出了常规应对范畴，他需要非常规的情报和手段。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
Subject 07。这个编号像一根刺，扎在他意识的深处。博士的投影、北极星的追捕、母亲笔记中那些与攻击模型高度相似的公式……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可能性：他的存在本身，可能就是某个宏大计划的一部分。而他对此一无所知。
这种感觉，对于习惯了掌控一切的楚风来说，比死亡更难以接受。
便利店的门被推开，带进一阵冷风。一个穿着快递员制服、戴着口罩的年轻男子走进来，买了包烟，付钱时似乎无意间瞥了楚风一眼。那眼神停留了不到半秒，但楚风立刻捕捉到了其中的异常——不是好奇，不是警惕，而是一种程序化的扫描。
职业观察者。
楚风不动声色，继续翻着杂志，但全身肌肉已进入微妙的预备状态。对方买完烟后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货架间徘徊，似乎在挑选零食，但角度始终保持着对楚风这个方向的余光覆盖。
不是“北极星”的人——风格太粗糙。也不是“博士”的手段——缺乏那种超越感。更像是……职业私家侦探或者商业间谍。
林震南派来的？还是周慕云？
楚风心中快速评估。对方只有一人，装备隐蔽（腰间有轻微凸起，可能是紧凑型手枪或电击器），行动模式显示出一定的训练痕迹但远未达到特种级别。威胁等级：低。但麻烦在于，如果在这里动手，会留下痕迹，暴露他此刻的位置和伪装身份。
他需要更优雅的解决方案。
楚风合上杂志，起身走向卫生间。那个“快递员”几乎同时移动，假装接电话，自然地跟了过来。
便利店卫生间很小，只有一个隔间和洗手台。楚风推门进去，反手锁门，但没有进入隔间，而是贴着门边墙壁站立，屏住呼吸。
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大约五秒后，门把手被轻轻转动——发现锁住后，对方停顿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楚风猛地拉开门！
“快递员”显然没料到这一手，身体因正倚在门上而向前踉跄。楚风左手闪电般扣住他持枪的右手腕，拇指精准按压在桡神经丛上，对方手指顿时麻痹，武器脱落；同时右膝上顶，击中对方腹部隔膜位置，力道控制在致痛但不致重伤的程度。
“快递员”闷哼一声，身体蜷缩，但训练有素地试图用左肘反击。楚风侧身避开，顺势将对方手臂反扭到背后，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三秒内完成制服。
“谁派你来的？”楚风压低声音，用的是经过变声处理的假音。
对方咬着牙不回答。
楚风从他口袋里搜出一部手机，强制用对方指纹解锁，快速浏览。通讯录很干净，最近通话只有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短信和聊天软件都被清理过。但相册里有几张照片——其中一张是楚风昨天下午离开“蜂巢”时，在车库被远距离偷拍的侧影；另一张是“蜂巢”大厦外部结构的特写，标注了几个可能的薄弱入口点；还有一张……是林雪儿在巴黎美术学院门口与同学合影的截图。
楚风的瞳孔骤然收缩。
“你们对那个女孩有什么计划？”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手指微微用力，对方的肩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快递员”疼得冷汗直冒，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只……只是观察……确认行程……没有行动指令……”
“雇主是谁？”
“不……不知道……任务是通过加密邮件下达的……预付比特币……标准商业委托……”
楚风盯着他，判断真伪。对方眼神中的恐惧很真实，不像在说谎。这种模式确实符合某些高端商业情报公司的做法——层层转包，匿名委托，雇佣者和执行者互不知晓。
“设备。”楚风命令。
“快递员”颤抖着从内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U盘状设备：“所……所有观察记录……自动上传到云端……本地只留24小时缓存……”
楚风接过设备，插入自己的便携式解密器（伪装成充电宝）。快速扫描后，确认内容与对方所说一致：主要是楚风和林薇薇近三天的出行规律、车辆信息、“蜂巢”外部安防巡逻时间记录等基础情报。关于林雪儿的部分，只有行程确认，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计划。
威胁等级需要重新评估。这不是孤立的跟踪，而可能是某次大规模情报收集的一部分。对方显然知道楚风的警觉性，所以只派了这种外围人员做基础侦查，真正的行动者很可能隐藏在更深处。
楚风将设备格式化后摧毁，然后从自己口袋里取出一支笔状注射器，在对方颈侧快速注射了微量的镇定剂和记忆干扰剂——这是“隐龙”的遗留技术，能让目标在接下来6小时内昏睡，醒来后对最近12小时的记忆产生混乱和断层。
他将昏迷的“快递员”拖进隔间，反锁上门，从上方翻出。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离开便利店后，楚风再次更换路线和伪装，同时通过加密信道向陈刚发送预警：“发现针对我、薇薇及雪儿的外部侦查。手法专业，匿名委托。建议：提升雪儿在巴黎的安保等级；‘蜂巢’外部巡逻改为非固定模式；薇薇未来三日公开行程全部取消或变更。”
陈刚的回复很快：“收到。已通知巴黎小组。林总明日原定的科技论坛演讲已改为视频录制。另外，秦风先生有新消息传来。”
“说。”
“他动用了一些在‘隐龙’档案库的老关系，查到了‘Subject 07’的部分碎片信息。信息显示，该编号确实属于一个冷战末期的多国联合秘密项目，代号‘诸神黄昏’。项目目标涉及‘意识武器的载体培育’。你的档案在1992年项目突然中止后被封存，1995年因东欧剧变导致的部分档案泄露中，你的基础生理数据被‘隐龙’前身在招募孤儿时获得，因此你被选入训练营。”
楚风站在一座人行天桥上，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
“意识武器的载体培育”。
这个词组像一把重锤，砸碎了他对自我认知的最后一点侥幸。
所以博士说的是真的。他真的是一件“武器”，或者至少是“武器”的载体。他所有的战斗天赋、神经韧性、对极端环境的耐受——这些让他成为“血狼”的特质，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被设计好的。
那么“创世纪”呢？为什么博士说他是“完美容器”？为什么他的神经特征能与“创世纪”的混沌逻辑产生特殊共鸣？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也许“创世纪”本身，就是“诸神黄昏”项目理论上的终极形态？而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某一天与这样的系统结合？
“楚风？”陈刚的声音带着担忧。
“继续。”楚风的声音异常平静，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秦风还查到，‘诸神黄昏’项目的理论负责人，署名就是‘dr. A. Finch’。但项目的实际执行地点分布在东德、苏联和美国的多个绝密设施，参与者超过两百人，其中大部分在项目中止后‘意外死亡’或失踪。你的童年照……可能来自东柏林郊区的一处废弃研究所，那里在1990年统一前被纵火烧毁，所有纸质档案消失。”
“博士还活着。北极星在活动。项目没有真正中止，只是转入了更深的暗处。”楚风说出了结论。
“看起来是这样。秦风建议你尽快建立一个独立于现有体系的情报网络，因为他怀疑……‘隐龙’内部可能也有被渗透的风险。毕竟，你的档案一直在那里。”
楚风闭上眼睛。最后的退路也被堵死了。他不能完全信任“隐龙”，不能完全信任“蜂巢”现有的系统，甚至……在彻底弄清楚自己身上的谜团之前，他不能完全信任自己。
“告诉秦风，我会建立网络。另外，让他继续查两件事：第一，‘诸神黄昏’项目中止的真正原因；第二，我母亲苏云歌与这个项目可能存在的关联。”
“明白。”
通讯结束。楚风看着城市夜景，第一次感到如此彻底的孤独。但他知道，这种感觉必须被克服。林薇薇在等他，雪儿需要他保护，“创世纪”和整个团队都依赖他的守护。
他走下天桥，进入地铁站，在错综复杂的线路中又换乘两次，最后从城市另一端的一个出口走出。这里是临江的老工业区，废弃的厂房和锈蚀的管道在夜色中如同巨兽的骨架。
楚风走进一栋标着“危楼”字样的废弃仓库。里面堆满了破旧的机器和集装箱，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机油的味道。他走到最深处，推开一个伪装成墙壁的暗门，里面是一个不到十平米、经过简易电磁屏蔽处理的安全屋。
这是他在临江设置的七个安全屋之一，只有他自己知道位置。里面有基础的生存物资、武器、加密通讯设备和几套不同的身份证明。
楚风打开一台老式笔记本电脑，接入一个经过多重跳转的卫星网络。他需要联系第四个人——不是通过短波信号，而是通过这个安全屋里的专用设备。
这个人，代号“灵狐”。
与“屠夫”“沙狐”“毒藤”不同，“灵狐”不是“隐龙”的旧部，也不是楚风在任务中救过的人。他们的关系更为复杂——亦敌亦友，多次在国际灰色地带的交锋中相遇，互相救过对方的命，也互相差点杀死对方。
“灵狐”是当今地下世界最顶级的信息中介之一，不隶属于任何组织，只向出价最高或提供最有趣“筹码”的客户出售情报。她（楚风不确定“灵狐”的真实性别，但声音和行事风格偏向女性）的触角伸及全球每一个阴暗角落，从军火走私到政治暗杀，从科技窃密到金融操纵，几乎没有她不知道的秘密。
联系“灵狐”的风险极高。她可能把情报卖给楚风，也可能同时卖给“博士”或“北极星”。但楚风需要她的网络，需要那些连“影梭”和秦风都触及不到的深层信息。
他启动了一个特定的通讯协议，输入了长达256位的动态加密密钥。屏幕暗下去，几秒后，浮现出一个简洁的对话框，背景是全黑，只有光标在闪烁。
楚风打字，用的是他和“灵狐”约定过的、基于某本绝版诗集构建的替换密码：
“狼寻狐。问三事：一、雅典娜之眼信托近十年资金流向终端；二、代号‘博士’最近五年物理活动轨迹；三、北极星首领‘夜枭’真实身份及当前坐标。酬劳：开放‘创世纪’非核心算法数据库七日访问权限，或等值加密货币任选。”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了最后一句：
“另：Subject 07档案原件及其衍生研究的所有持有者名单。此为个人请求，不计入交易。”
消息发出。楚风等待。与“灵狐”的通讯从不即时，她可能在地球另一端执行某个任务，可能在破解某个银行的保险库，也可能在躲避仇家的追杀。她只会在自己认为安全的时候回复。
楚风利用等待时间，开始整理从“快递员”那里得到的信息碎片。虽然对方只是外围侦查员，但其装备和手法显示雇主投入了相当资源。这种规模的侦查，往往是为更具体的行动做铺垫——可能是绑架、刺杀，也可能是渗透或破坏。
他将所有可疑点输入分析软件，与“影梭”数据库中的已知威胁模式进行比对。结果显示，这种多线并行的侦查模式，与三年前中东某石油巨头被竞争对手搞垮前的先兆情报收集有73%的相似度。不是“博士”或“北极星”的风格——他们更直接、更暴力。这更像是……商业竞争升级为全面战争的前奏。
林震南吗？还是周慕云？或者是“普罗米修斯之火”在商业层面的白手套？
线索太多，缠绕成团。楚风感到太阳穴在突突跳动，那是长时间高强度用脑和压力累积的结果。他取出一支能量补充剂注射，冰冷的液体流入静脉，带来短暂的清醒。
就在这时，笔记本电脑屏幕闪了一下。
“灵狐”回复了。
不是文字，而是一段经过高度压缩的音频文件。楚风戴上耳机，播放。
一个经过变声处理、但依然能听出独特韵律感的女声响起，用的是同样的替换密码解码后的语言：
“狼还活着，有趣。三事皆有价：一，雅典娜之眼终端指向十七处，列表及证据链，价码：三千万美元或等值比特币；二，‘博士’轨迹碎片化，最近可靠踪迹在六个月前，南极某废弃科考站，有高能实验残留，坐标及分析报告，价码：两千万美元；三，‘夜枭’身份为多国情报机构共享的7A级机密，当前坐标不明，但有三处可能藏匿点，每处坐标五百万美元。Subject 07档案……此物危险，买家众多，价格另议。七日内回复有效。联系方式：老地方，第三协议。”
音频结束。典型的“灵狐”风格——直接、昂贵、不提供免费样品。她开出的价码加起来超过六千万美元，这还不包括Subject 07档案的部分。但楚风知道，她给的信息往往物有所值，甚至物超所值。
问题是，他手上没有那么多流动资金。倾城国际的资金不能轻易动用，那会暴露他与林薇薇的关联。“隐龙”的退役津贴更是杯水车薪。
他需要其他筹码。
楚风快速思考。“创世纪”的算法访问权限价值连城，但风险极高——即使是非核心算法，也可能被“灵狐”这样的高手反向推导出核心逻辑。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那么，他还有什么？
他想起了博士的投影技术，那种直接从量子场借取能量的方法。这种技术的理论模型，也许能打动“灵狐”？或者，母亲笔记中那些未发表的公式？但那些是林薇薇的遗产，他无权交易。
楚风的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他需要创造一个“灵狐”无法拒绝的筹码，既要足够有价值，又不能暴露核心秘密。
一个想法逐渐成形。
他再次打字，这次用的是不同的密码本：
“现金不足。提供替代筹码：一、‘博士’投影技术部分能量特征频谱分析报告（来源可靠）；二、‘诸神黄昏’项目已解封部分档案索引；三、东亚某新兴科技公司（指倾城国际）即将发布的‘安全阈值悖论’技术白皮书预览版。三选二，换你三项情报。”
这是危险的试探。他在告诉“灵狐”，他手上有关于博士的核心技术情报、关于神秘项目的内部档案，以及“创世纪”即将公开的重大技术突破。每一项都足以在黑市上卖出天价。
消息发出。这次回复更快，只过了三分钟。
音频再次响起，这次“灵狐”的声音中多了一丝兴趣：
“狼有长进。筹码二、三。但要先验货：‘诸神黄昏’档案索引需包含至少五个未公开的项目编号；技术白皮书需包含核心算法流程图（可打码关键参数）。验货通过，交易成立。验货方式：明晚2300时，北极星坐标（附上一个经纬度），放置防水存储设备于指定位置。我会取货并留下初步情报样本作为订金。提醒：如验货不实，交易终止，且你将进入我的黑名单。勿迟到。”
楚风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她上钩了。
“诸神黄昏”的档案索引，秦风已经给了他一部分，足够应付验货。技术白皮书，“光尘”小组正在准备公开版本，他可以拿到早期草案。关键在于，他必须确保“灵狐”无法从这些“样品”中反向推导出真正有价值的信息，同时又要让她相信后续的完整情报物有所值。
这是一场精密的舞蹈，每一步都走在刀锋上。
楚风回复：“同意。明晚2300时。样品会包含：三个未公开项目编号，及算法流程框架图。期待你的订金。”
通讯结束。他清除了所有记录，关闭设备，开始计划明晚的交货行动。那个坐标位于临江外海的一处无人岛礁，需要船只或直升机。他不能动用“蜂巢”的资源，那样会留下记录。
他需要另一个帮手——一个能提供交通工具且不问缘由的人。
楚风在记忆中搜索，很快锁定了一个人选：老杰克。一个在临江港口开了三十年修船厂、同时秘密经营着“特殊货物”运输业务的老海员。楚风五年前曾帮他解决过一伙试图黑吃黑的东南亚走私犯，老杰克欠他一个大人情。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午夜还有一个小时。足够他先去见老杰克，安排好船只，再返回“蜂巢”与陈刚会合，清理旧档案库的北极星监听点。
楚风起身，将安全屋恢复原状，从另一个隐蔽出口离开。夜色更深了，远处的城市灯火像一片坠落的星海，美丽而脆弱。
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将走上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激活全球网络，联系“灵狐”，与“博士”和“北极星”正面交锋，同时还要面对自己身世的黑暗真相。
但当他想到林薇薇在“蜂巢”中等待他的灯光，想到雪儿在巴黎无忧无虑的笑容，想到福伯、夏诗涵、苏晴乃至整个“创世纪”团队那些信任的目光——
楚风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如铁。
他是血狼。是楚风。是林薇薇选择的伴侣。
无论前方有多少阴影，他都会撕开一条路，带着所有他要守护的人，走到光里去。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从明晚与“灵狐”的交易，从那个无人岛礁的深夜会面，从第一份真正触及敌人核心的情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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