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氏那会儿,天地间的草木长得疯,可人间的病痛也疯。有的人忽然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吱”响,像揣了块冰;有的人烧得嘴唇起燎泡,躺倒在草堆上,呼哧呼哧像拉风箱。神农背着个竹篓,竹篓底磨出了毛边,他的脚底板也磨出了茧子,整天在深山里转,手里的木杖敲遍了每块石头,就想找些能压得住病痛的东西。
这天日头正毒,他走到一片滩涂地,滩上的草长得半人高,叶片上的刺扎得腿肚子生疼。神农饿得眼冒金星,看见地上有层白花花的粉末,像刚熬过的盐,抓起来就往嘴里塞。粉末涩得他直皱眉,可嚼着嚼着,浑身突然冒出汗来,顺着脊梁骨往下淌,像有股热流在骨头缝里钻。他愣了愣,早上还疼得直捶头的老毛病,居然没影儿了。
“原来石头也能治病。”神农蹲下来,用木杖扒开滩土,白粉末底下,是些青灰色的石块,被太阳晒得滚烫。他把石块敲碎了装进口袋,心里的愁云散了些:至少,能治头疼了。
走了三日,神农进一个村子。村口的老槐树底下,七八个人缩成一团,身上裹着破棉袄,还在不停地哆嗦,嘴唇乌青,说话都打颤。“我们……我们怕是中了邪。”一个汉子牙床打战,“白天冷得像掉冰窖,夜里又热得像烧窑。”
神农摸出布袋里的石粉,让他们兑水喝。半袋粉下去,那些人额头冒出黏汗,棉袄被脱下来扔在一边,脸色渐渐缓过来,哆嗦也止了。“这是‘打摆子’,”神农在树皮上刻下几个字,“石粉性热,能驱寒。”
又走了半月,他遇见另一场灾。那村子里的人个个面红耳赤,躺在地上哼哼,有人还吐起了黄水。神农照旧拿出石粉,可这次,有个老婆婆刚喝两口,突然捂着心口直翻白眼:“烧心!烧得像吞了火炭!”
旁边一个小娃子,抓起墙根的野草就嚼,嚼得满脸汁水。奇怪的是,他烧得通红的脸蛋,竟慢慢褪了色。神农眼睛一亮,也摘了片草叶放进嘴里苦得他直皱眉,可咽下去没多久,喉咙里的燥火就消了。“这草性寒,能降火。”他把草连根拔起,挂在竹篓边上,“石粉治寒病,野草治热病,原来不是所有病都能靠石头。”
麻烦的是,有些草看着温顺,吃下去却要人命。有回,神农采了种开紫花的草,给几个面黄肌瘦的人熬汤喝。有的人喝了,第二天就能下地干活;有的人喝了,却七窍流血,没撑过一个时辰。
神农坐在石头上,看着竹篓里的草药直叹气。这时,脚边“呱”地跳过来一只东西——巴掌大,方脑壳,四条短腿扒拉着,背上长满了灰扑扑的毛,像披了件蓑衣。是只毛蟾。它盯着竹篓里的紫花,突然伸出舌头卷了一片,嚼了没两下,浑身的毛“唰”地竖起来,背上鼓起一串疙瘩,黑得像涂了墨,蹬着腿在地上打转,差点翻了肚皮。
神农心里一动。他又摘了片之前治热瘟的野草,递到毛蟾嘴边。毛蟾嗅了嗅,吧嗒吧嗒嚼了,非但没闹,反而把肚子鼓成个球,皮毛油光水滑的,看着挺舒坦。
“你这小东西,莫非能辨药?”神农笑了。从那以后,他采药时总带着这只毛蟾。新采的草,先掐片叶子喂它:要是毛蟾眯着眼吧嗒嘴,像偷喝了蜜,这草就带甜味,能补气血;要是它皱着眉,喉咙里“咕哝”响,像吞了苦胆,这草就带苦味,能清热;要是它伸着舌头哈气,像吃了辣椒,这草就带辣味,能散寒;要是它龇着牙,腮帮子鼓鼓的,像嚼了酸梅,这草就带酸味,能收敛;要是它舔完嘴唇,原地打个转,像尝到了盐,这草就带咸味,能软坚。
有毒的草一进嘴,毛蟾立马翻脸:要么浑身疙瘩直冒,要么四脚朝天蹬腿,最厉害的一次,它竟喷出股白浆,把石头都蚀出个小坑。
靠着毛蟾,神农摸清了百草的性子。他把草药分了类:寒的治热病,热的治寒病,酸苦甘辛咸,各管各的用场。他教人们认药、采药,竹篓里的石粉渐渐被草药取代,村子里打摆子的、生热瘟的,都少了。
有回神农误食了断肠草,浑身发紫,倒在地上。毛蟾急得围着他跳,用后腿蹬来一株解毒草,蹭着他的脸。神农拼最后一点力气嚼了草,才算捡回条命。他摸着毛蟾的方脑壳,叹道:“你救了我,也救了天下人啊。”
后来,神农把认药的法子传给后人,那只毛蟾也跟着他走南闯北,直到老死在一片药草丛里。人们感念它的功劳,在药铺里刻了石蟾的像:方脑壳,短腿,背上的疙瘩鼓鼓的,舌头微微伸着,像刚尝过一味新药。
老药工说,抓药前得给石蟾上柱香。香燃着的时候,要是石蟾眼睛上的露珠(其实是晨霜)没掉,这药就配得准;要是露珠落了,就得再查查药方——那是毛蟾在提醒:药里有不妥当的地方呢。
都江堰的老药铺,至今还摆着这样的石蟾。有人说,夜深人静时,能听见石蟾“呱”地叫一声,像在跟柜上的草药打招呼。那声音里,藏着神农当年在山里的脚步,也藏着一只毛蟾用性命尝出来的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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