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鸣镇,坐落在祁连山北麓的一片绿洲边缘,与其说是一个镇,不如说是一个规模稍大的聚居点。粗糙的土坯房和砖石建筑混杂,街道狭窄,风沙是这里永恒的主题,将一切都蒙上了一层灰黄的色调。
当云知意他们的越野车带着一身尘土驶入小镇时,立刻引来了不少目光。镇上居民大多面色黝黑,脸上带着常年被风沙雕刻出的粗糙痕迹,眼神警惕而麻木地看着这辆明显不属于这里的昂贵车辆。几个穿着脏兮兮棉袄、脸蛋冻得通红的孩子追着车跑了一段,又被大人呵斥着拉了回去。
小镇唯一的“主干道”坑坑洼洼,两旁开着几家看起来半死不活的店铺:一个杂货铺,一个修理农机兼卖汽油的铺子,还有一家门口挂着褪色招牌的“风鸣客栈”。
“应该就是这里了。”谢七将车停在客栈门口那还算平整的土坪上。
客栈是一栋两层的老旧砖楼,窗户玻璃模糊不清,木质门廊上的油漆早已剥落,招牌在风中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掉下来。
一行人下车,带着行李走进客栈。一股混合着羊肉膻味、烟味、尘土味和某种莫名霉味的复杂气息扑面而来。
柜台后坐着一个打着瞌睡、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听到动静,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他们一眼,又懒洋洋地垂下,用带着浓重西北口音的方言嘟囔了一句:“住店?”
“四间房。”谢七上前,将一叠钞票放在柜台上。
看到钞票,老头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慢吞吞地拿出一本泛黄破旧的登记簿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楼上左转,自己挑。热水晚上八点到十点。吃饭另算。”
环境简陋得可以,但在这荒僻之地,也算有个落脚之处。
两名影卫负责将行李搬上楼并检查房间安全,谢七则试图跟那老头套话:“老板,最近有没有见过一队外地人?开的是好车,像我们这样的,可能来打听进山的事情?”
老头撩起眼皮,又看了他们一眼,嘿嘿笑了两声,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外地人?这鬼地方,除了你们这种嫌命长的,谁乐意来?风季要到了,黑风谷里的东西可不老实咯……”
他话里有话,带着一种本地人特有的、对未知危险的敬畏和讳莫如深。
“黑风谷里的东西?指的是什么?”谢七追问。
老头却闭上了嘴,只是摇头,用手指了指天花板,又指了指地面,含混不清地道:“天知地知,山神爷知……外人少打听,惹祸上身哩。”
这时,云知意缓缓走上前。她虽然穿着普通的冲锋衣,但那份清冷出尘的气质与这粗粝的环境格格不入,立刻吸引了老头的注意。
“老丈,”云知意声音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力量,“我们不是来惹祸的,是来找人的。一个姓顾的年轻人,应该不久前路过这里。您若有什么消息,必有重谢。”
她说着,又放了一小叠钞票在柜台上。
老头看着钞票,又看看云知意,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贪婪,最终压低声音道:“姑娘,听老汉一句劝,回去吧。你们找的人……惹上大麻烦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几乎如同耳语:“前几天,是有一伙开好车的外地人来过,领头的后生仔俊得很,但眼神不正,带着股邪气。他们没住店,买了些干粮和水,找了个老猎户当向导,就往黑风谷方向去了。”
“然后呢?”云知意问。
“然后?”老头脸上露出一丝恐惧,“然后就没了音信!这都进去三天了!黑风谷那地方,邪性得很!平时都没人敢靠近,更别说这个时节了!进去的人,十有八九是回不来了!”
“那个老猎户叫什么?住哪里?”谢七立刻问。
“叫巴图,就住在镇子最西头,门口挂着一串狼牙的那个破房子就是。”老头说完,赶紧把柜台上的钱收起来,摆摆手,“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你们别再问了,赶紧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恰在这时,客栈门口的光线一暗,三个穿着脏兮兮皮袄、身材高大壮硕、面色不善的当地汉子堵在了门口,眼神不善地打量着云知意几人,尤其是在云知意和苏晚星身上停留了很久,目光充满了侵略性。
为首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哟,老刘头,来肥羊了?也不跟哥几个打个招呼?”
那柜台后的老头脸色一变,连忙赔笑:“刀疤哥,您说笑了,就是几个路过歇脚的客人……”
“路过?”那刀疤汉子迈步走进来,带着一股浓烈的羊膻味和汗臭味,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云知意脸上扫来扫去,“这穷乡僻壤的,有什么好路过的?小妹妹,打哪儿来啊?要不要哥哥带你在镇上逛逛?”
他身后的两个汉子也发出猥琐的笑声,堵住了门口。
谢七和两名影卫眼神瞬间冷了下来,肌肉绷紧,无声地挪动脚步,将云知意护在更中心的位置。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云知意却仿佛没看到那刀疤汉子,只是对那老头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老丈告知。”
然后,她转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堵在门口的刀疤脸:“让开。”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冰冷的、不容置疑的意味。
刀疤脸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城里姑娘敢这么跟他说话,随即恼羞成怒:“嘿!给你脸不要脸是吧?知道这风鸣镇谁说了算吗?”
他说着,竟然伸出手,想要去摸云知意的脸!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云知意的瞬间——
站在云知意侧前方的谢七动了!
快如闪电!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一声杀猪般的惨叫!
刀疤脸那伸出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瞬间折断!他疼得脸色煞白,冷汗直冒,抱着手腕惨叫不止!
另外两个汉子脸色大变,怒吼着就要扑上来!
另外两名影卫如同猎豹般窜出!拳脚带风,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砰砰两声闷响!
那两个看起来壮硕的汉子如同被高速行驶的卡车撞上,直接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门外的土街上,哼都没哼一声就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柜台后的老头看得目瞪口呆,吓得缩起了脖子。
谢七冷冷地看了一眼抱着手腕惨叫的刀疤脸:“滚。再敢来打扰,废了你另一只手。”
刀疤脸眼中充满了恐惧和怨毒,却再也不敢放狠话,连滚爬爬地拖着两个昏迷的同伴,狼狈不堪地逃走了。
客栈内重归寂静,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和门外呼啸的风声。
云知意自始至终,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刚才只是赶走了几只苍蝇。
她对那吓傻了的老头道:“房间钥匙。”
老头一个激灵,连忙颤巍巍地递上钥匙,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云知意接过钥匙,转身款款上楼。
谢七冷冷地扫了老头一眼,也跟着上去。
两名影卫则留下一个守在楼梯口,另一个出去负责警戒。
回到简陋却还算干净的房间,云知意对谢七道:“打听一下那个叫巴图的老猎户家在哪,晚上我去拜访一下。”
“小姐,这种小事我去就行,您……”谢七担心云知意的安全。
“无妨,有些事,需要亲自问。”云知意摇摇头。她需要用自己的方法,确认一些信息。
“是。”谢七不再多言。
夜幕很快降临,西北的夜晚寒风刺骨,风声如同鬼哭狼嚎,拍打着窗户。
云知意悄无声息地离开客栈,按照谢七打听来的方向,向着镇子最西头走去。
镇西更加荒凉,只有零星几间破旧的土坯房。很快,她看到了老头说的那间门口挂着一串硕大狼牙的房子。
房子里没有灯光,死寂一片。
云知意神识微动,探入屋内。
空无一人。
而且,屋内积满了灰尘,家具简单破旧,看起来至少有数月无人居住了。
那个老猎户巴图,早就不住这里了?那客栈老头为什么说顾衍之找了他当向导?
是老头说了谎?还是……巴图根本不是自愿离开的?
云知意微微蹙眉,推开那扇虚掩的、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进去。
屋内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霉味。她目光扫过,很快在炕桌上发现了一个被灰尘覆盖的、歪倒着的相框。
她拿起相框,擦去灰尘。
照片里是一个穿着旧式猎装、面容憨厚沧桑的老人和一个七八岁、笑得灿烂的小男孩的合影。应该就是巴图和他的孙子。
云知意的目光落在照片角落,那里用钢笔写着一行细小的字:“赠爷爷巴图,孙儿小石头,xx年x月于风鸣镇。”
她的目光猛地一凝!
在那行字的下面,照片的木质相框边框上,被人用尖锐的东西,刻下了一个极其细微、却让她瞳孔骤然收缩的符号!
那是一个三头六臂、面目狰狞的漆黑邪神图腾!
与净心斋地下,那尊邪神像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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