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工房的油灯已燃至深夜,学员们散去后的院子里只剩虫鸣。陈默蹲在地上整理父亲留下的刨子,指尖抚过刨刃上熟悉的淬火纹路,白天赵卫东被押走时那句“我服了”突然在耳边回响——这声音太轻,太轻易,和他记忆里那个阴狠到骨子里的男人判若两人。
前世的赵卫东,从不是会轻易认栽的角色。陈默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三十年前的寒夜:那时他刚接手木工房,赵卫东勾结公社副主任的侄子,以“投机倒把”为由封了他的铺子,还让李秀莲偷偷在父亲的药罐里加了寒凉的草药——父亲本就有咳疾,缠绵病榻半年后便去了。而李秀莲,那时笑得比谁都甜,转头就把陈默藏起来的榫卯图谱卖给了县城的投机商,换了半袋白面。
“这两人的心思,从来细得像头发丝。”陈默喃喃自语,将刨子放在木架上。今生赵卫东和李秀莲的阴谋太草率了:仿品的胶水痕迹都没清理干净,教唆的还是嘴不严的李铁蛋,甚至没提前打探省级评比的安保流程——这哪是前世那两个能踩着陈家尸骨往上爬的人的手笔?
陈默猛地攥紧手里的刨子,木柄上的包浆被体温焐得发烫。不对,太不对了!前世的李秀莲,能对着病重的爹端半年“补药”而面不改色,转头就跟赵卫东瓜分陈家木料时眼都不眨;赵卫东更能买通公社文书,把“投机倒把”的罪名做得天衣无缝,连他申诉的材料都递不出去。可今生呢?两人像没头苍蝇似的撞上来,连个像样的后手都没有,仿佛只是被人推到台前的木偶。
他想起前世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只含糊说了句“他们背后……有官”,就咽了气。那时他只当是父亲病糊涂了,可现在想来,凭赵卫东一个待返城的知青,和李秀莲一个生产队的姑娘,怎么敢轻易动公社重点扶持的木工房?怎么能精准摸到他藏图谱的地方?
“难道前世的账,不止他们两个?”陈默起身走到窗边,月光照在墙上父亲的榫卯图谱复制品上,那是顾婉秋帮他重新绘制的——前世这图谱被李秀莲卖掉时,买主是个穿干部服的陌生人,当时他只当是普通投机商,如今想来,那人身后的做派,倒和地区物资站王副站长有几分相似。而王副站长,正是赵卫东那个被停职的舅舅。
更让他心头发沉的是顾婉秋。这个在木工房危难时挺身而出、画图纸时连榫卯受力点都能精准标注的女知青,他翻遍前世三十年的记忆,却连“顾婉秋”这三个字的影子都找不到。红星大队当年的知青名册他记得清楚,要么是早早就返城的学生,要么是扎根村里的农户,从来没有一个懂美术设计、还对传统榫卯了如指掌的姑娘。
她的出现太巧了——刚好在他获表彰后下乡,刚好懂能帮上忙的技能,刚好在偷换样品时精准识破破绽。那些默契的配合、恰到好处的提醒,究竟是志同道合的信任,还是另一种“布局”?陈默捏了捏眉心,想起顾婉秋递给他的透视图纸,上面的标注方式竟和父亲当年给省博物馆修藏品时的草图有几分相似,而那份草图,前世只有买走图谱的神秘干部见过。
“她是来帮我的,还是来查什么的?”陈默抬头看向窗外,顾婉秋住的知青点还亮着一盏灯,昏黄的光影里,隐约能看到她伏案的身影。如果说赵、李二人是台前的棋子,那顾婉秋的存在,会不会是解开整个迷局的关键?她的“缺席”前世,到底是命运的偏差,还是刻意的隐藏?
陈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海里把所有线索按“敌友”剖开梳理。幕后推手的轮廓渐渐清晰——赵卫东的舅舅,那个被停职的物资站副站长王副站长,才是藏在后面的人。前世父亲临终前“背后有官”的遗言,卖走图谱的神秘干部那身做派,都和王副站长对上了;今生赵、李二人敢这么草率地动手,凭的就是王副站长的职权庇护,他们根本不是主谋,只是被私欲裹挟、推到台前的棋子,真正想要的,是陈家木工技艺背后的非遗资源和革新红利。
再看身边的人,朋友的界限倒算分明。大壮的忠诚和力稳专精是木工房的顶梁柱,周明远的前辈提携让非遗申报少走了无数弯路,娘和梅梅更是最坚实的后盾,这些人是能交托后背的核心盟友。唯独顾婉秋,是最特殊的存在——她的美术设计能力精准补上教具和防伪的短板,可前世的缺席、与父亲失传草图相似的标注方式,又让她蒙着一层雾。她不像敌人,更像带着隐秘目的的助力者,或许解开前世谜团的钥匙,就藏在她身上。
至于敌人,赵卫东和李秀莲已经落幕,他们不过是被私欲和他人挑唆的前台棋子,真正的威胁是王副站长代表的那股基层腐败势力——他们觊觎手艺、打压革新,才是前世陈家悲剧的真正源头。想通这些,陈默心里的迷雾散了大半,他摸出父亲的旧木工尺,指腹摩挲着刻痕:不管是藏在暗处的对手,还是身份成谜的助力,总要一个个揭开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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