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青榔头市的喧嚣与隐秘,杨振庄循着赵老蔫那如同呓语般的指引,一头扎进了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越往深处走,周遭的环境便越发显得幽邃、古老,仿佛踏入了另一个被时光遗忘的世界。
高大的红松、樟子松遮天蔽日,树冠层层叠叠,将阳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只在铺满厚厚松针和腐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斑。空气潮湿而阴冷,弥漫着浓烈的草木腐烂和泥土的气息。脚下是不知道积累了多少年的松软腐殖层,踩上去悄无声息,反而更添了几分令人心悸的寂静。偶尔传来一声不知名鸟类的怪叫,或者远处树枝折断的脆响,都能让人的心猛地揪紧。
“牤牛河……三棵吊死鬼树……”杨振庄在心中反复默念着地标,眼睛如同最精密的雷达,不放过任何一丝与描述相符的痕迹。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在这里,走错一步,可能就意味着迷失,而迷失在这片被称为“干饭盆”的密林里,后果不堪设想。
他沿着一条水量渐丰的溪流(应该就是牤牛河的上游)逆流而上,水流湍急,撞击在岩石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在这过分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突兀。走了约莫小半天,果然在河道的一个拐弯处,看到了三棵极其显眼的歪脖子老榆树。它们并排生长,树干扭曲,枝桠虬结,伸向天空的姿态怪异而执拗,真如同三个吊死在那里的冤魂,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就是这里了。”杨振庄心中一凛,按照指引,离开河道,向左拐入了一片更加茂密的灌木丛。这里的树木矮小了许多,但枝叶交缠,藤蔓遍布,几乎无路可走。他抽出别在腰后的柴刀,一边小心翼翼地劈砍着挡路的枝条,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种被称为“红毛柳”的灌木地带,往往是毒蛇和各类毒虫最喜欢的栖息地。
空气中那股子腐烂的气息更加浓重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味道,像是某种动物尸体腐烂后散发出的。杨振庄知道,这很可能就是老辈人说的“瘴气”,虽然不一定是武侠小说里那种能要人命的毒瘴,但长时间吸入,也足以让人头晕目眩,体力下降。
他放慢脚步,用布条蘸了水,掩住口鼻,目光如炬地扫视着前方。突然,他眼角余光瞥见右前方一片较为空旷的草丛里,似乎有一个低矮的、人工搭建的轮廓。他心中一喜,拨开齐腰深的杂草走近一看,果然是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戗子”。
这戗子是用粗树枝和树皮搭建的,极其简陋,顶上覆盖的桦树皮已经破烂不堪,里面结满了蜘蛛网,散发着一股霉味。看来是很久以前,某个胆大的猎人或者采药人留下的临时落脚点。赵老蔫的指引到此为止,再往里,就是真正未知的、连老把头都讳莫如深的区域了。
杨振庄在戗子旁找了块相对干燥的大石头坐下,喝了口水,吃了点干粮,稍事休息。他需要恢复体力,更需要凝聚精神,应对接下来真正的挑战。他知道,寻找野山参,尤其是年份久远的老参,靠的不仅仅是勇气和体力,更是耐心、经验和一份玄之又玄的运气。参娃子是有灵性的,它会“躲”会“跑”,心浮气躁、杀气太重的人,往往与之无缘。
休息完毕,他站起身,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如同一个最虔诚的朝圣者,开始以戗子为圆心,缓慢而细致地向四周搜寻。他不再依赖任何明确的地标,而是全神贯注于地面,寻找着那些属于野山参的独特“兆头”:比如,附近是否有椴树、柞树这类人参喜欢伴生的树木;土壤是否是那种肥沃疏松的腐殖土;有没有看到类似人参茎叶枯萎后留下的“芦碗”残迹……
时间在极致的专注中悄然流逝。林间的光线逐渐变得昏暗,预示着黄昏的临近。杨振庄的心也慢慢沉了下去,他已经搜寻了很大一片区域,除了发现几株年份很浅的“灯台子”(小二甲子参),一无所获。那传说中“大货”的踪迹,仿佛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
难道赵老蔫的消息有误?或者,自己终究是来晚了,那“大货”已经被别人抬走了?
就在他心头泛起一丝焦躁,准备扩大搜索范围时,他的目光猛地被前方一处背阴的陡坡吸引住了。那陡坡上覆盖着厚厚的苔藓和落叶,但在几块裸露的岩石缝隙间,他似乎看到了一抹极其不易察觉的、不同于周围环境的暗红色!
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是……“红榔头”?野山参成熟时结出的鲜红浆果?!
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他像一只发现了猎物的狸猫,悄无声息地靠了过去。越是接近成功,越要沉住气,这是老辈放山人用血泪总结出的经验。
然而,就在他全神贯注于那抹诱人的红色,距离陡坡还有七八米远的时候,一种源自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危险近乎本能的直觉,让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有东西!
他想也不想,身体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猛地向右侧一个狼狈的翻滚!
几乎就在他身体离开原地的同时,一道细长的、带着致命腥风的灰褐色影子,如同闪电般从他刚才小腿的位置激射而过!“啪”地一声,咬在了一棵小树的树干上,留下两个清晰的毒牙印痕!
土球子!(学名乌苏里蝮,东北林区最常见的剧毒蛇之一)
杨振庄惊出一身冷汗!刚才只要他反应慢上零点一秒,那带着神经毒素的毒牙就会狠狠嵌入他的皮肉!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一旦被这种毒蛇咬中,几乎就是九死一生!
那土球子一击不中,盘踞在原地,三角形的蛇头高高昂起,猩红的信子嘶嘶作响,冰冷的竖瞳死死锁定着杨振庄,充满了威胁。
杨振庄缓缓从地上爬起来,动作不敢有丝毫过大,生怕再次激怒这林中的刺客。他紧紧握着手中的柴刀,眼神冰冷地与毒蛇对峙。他不能退,那近在咫尺的“红榔头”如同磁石般吸引着他;他也不能轻易上前,这土球子的攻击速度太快,毒性太烈。
一时间,人与蛇在这昏暗的林间形成了诡异的僵持。空气仿佛凝固,只有毒蛇嘶嘶的吐信声和杨振庄自己沉重的心跳声清晰可闻。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他知道,必须尽快打破这个僵局。天色越来越暗,一旦入夜,在这危机四伏的干饭盆,情况只会更加凶险。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寻找着可以利用的东西。忽然,他看到了不远处地上的一根枯树枝。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挪动脚步,用柴刀的刀尖,轻轻勾住那根一米多长的枯树枝,然后猛地朝着毒蛇侧后方甩了过去!
枯树枝落地的声响,果然吸引了土球子的部分注意力,它的蛇头微微偏转了一下。
就是现在!
杨振庄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身体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般猛然前冲,不是冲向毒蛇,而是冲向旁边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他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树干上!
“咔嚓!”小树剧烈摇晃,树上的枝叶哗啦作响,震落无数枯叶。
这突如其来的、更大范围的动静,彻底干扰了土球子的判断。它似乎被这“庞然大物”的动静吓到,本能地一缩头,就想往旁边的石缝里钻。
而杨振庄要的就是它这一瞬间的退缩和迟疑!他早已算准了角度和时机,在踹树的同时,手中的柴刀已然如同飞镖般脱手而出!不是砍,而是如同投标枪一样,带着一股恶风,精准地射向毒蛇准备逃窜的路径前方!
“噗!”柴刀深深嵌入泥土,恰好挡在了石缝入口前寸许之地!
受此一惊,土球子的动作再次一滞。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杨振庄已经如同鬼魅般欺近,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用厚实的棉手套,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毒蛇的七寸之处!巨大的力量瞬间收紧!
土球子疯狂地扭动身体,冰冷的蛇身死死缠绕上杨振庄的手臂,但却再也无法挣脱那铁钳般的手掌。
杨振庄面无表情,左手抽出备用的猎刀,刀光一闪,蛇头应声而落。无头的蛇身还在神经反射地扭动,但他已经毫不在意。
他将仍在抽搐的蛇身甩到一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看似简单,实则是对心理、时机和技巧的极致考验,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他走到那陡坡前,拨开茂密的杂草和苔藓,终于看清了那抹红色的真容——一株茎秆挺拔,顶端簇拥着数十颗红宝石般浆果的植物,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诱人而神秘的光泽。茎秆上轮生的掌状复叶,清晰地昭示着它的身份。
五品叶!而且看那粗壮的芦头(根茎连接处)和隐隐透出的灵气,年份绝对不浅!
终于找到了!
巨大的喜悦和成就感瞬间冲散了方才的惊险与疲惫。杨振庄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开始清理周围的杂物,准备进行最关键、也最考验技术的步骤——抬参。
夜幕缓缓降临,林深幽暗,但他心中却亮如白昼。这险死还生换来的机遇,他一定要牢牢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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