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死寂持续了整整三息。
陈无咎左手仍按在胸口下方,那道闪电状疤痕如烙铁般滚烫。他闭目,视野骤然染上气运之色——北谷方向,原本弥漫的血光已沉入地底,三点幽黑如渊的暗斑呈品字形缓缓推进,每一步都与深层岩层的微震同步。黑气凝而不散,是活物,更是杀局。
他睁眼,声音压得极低:“传令七号阵眼,灵流输出提升至三成,三息一轮脉冲震荡,打乱它们的节奏。”
身旁亲卫立刻奔出。
片刻后,战鼓声起。
不是急促的连击,而是沉稳、规律的“咚、咚、咚”,如同心跳,穿透城墙内外的沉默。士兵们抬头望向鼓台,紧握兵刃的手指稍稍松开又再度攥紧。死寂被打破,恐惧却未消散,反而在鼓点间隙里悄然滋长。
一名新兵站在东段墙根,手指微微发抖。他盯着北谷的方向,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敢出声。
张猛走上主台,扫视全场。他左腿的玄铁假肢与石板相碰,发出一声闷响。
“所有人,放下武器,列队。”
命令传下,三百余名守军依次走下城墙,在内侧空地上整队肃立。铠甲残破,面带风霜,有人包扎着渗血的绷带,有人拄着断刃当拐。但他们站得笔直。
陈无咎缓步上前。
他脱下外袍,露出左臂那道自穿越时便存在的闪电状疤痕。疤痕在晨光下泛着淡淡金纹,与体内隐现的金火共鸣。
“我曾是边陲小城一个差点被赶出祖宅的旁支子弟。”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没有靠山,没有背景,只有一条命,和不愿跪着活的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未屈服的脸。
“你们呢?谁不是从尸堆里爬出来的?谁的刀上没沾过妖兽的血?可敌人想让我们怕,想让我们逃。他们以为只要拖得够久,我们就会自己垮掉。”
他抬手,指向身后巍峨的关墙:“这城不是石头砌的,是你们一砖一瓦扛回来的。每一寸墙缝里,都有兄弟的血。南侧塌陷区那根地脉锚桩,是我亲手埋下的,下面压着王猛副将留下的黑锅碎片——那是他最后挡在我身前的东西。”
人群中有轻微的骚动。
“我知道你们累了。”他继续说,“昨夜刚揪出叛徒,今晨又见敌踪潜行。你们会问,这一关,还能守得住吗?”
他拔出腰间佩刀,横举过顶,刀锋映着初升的天光。
“我不求诸位不死,只求同我一道——誓与关城共存亡!”
刹那间,万兵齐举。
刀、枪、斧、戟,所有兵刃高高扬起,在空中划出一片寒光。
怒吼如雷炸响:“誓与关城共存亡!”
声浪撞上城墙,又反弹回北谷深处。
张猛站到他身边,低声道:“士气起来了。”
陈无咎点头,却没有放松。他能看见,人群中仍有几缕灰蒙蒙的气运之色在摇曳——那是动摇,是怀疑,是尚未熄灭的恐惧。
他知道,真正的凝聚,还未完成。
他走下高台,一步步走向队伍前方。士兵们自动让开一条通道。他走到一名年轻士兵面前停下。那人不过十七八岁,脸色苍白,双手紧紧抓着长矛杆,指节发白。
“你叫什么名字?”陈无咎问。
“林……林三虎。”少年声音发颤。
“林三虎。”陈无咎重复一遍,“你在怕?”
少年咬住嘴唇,最终点头。
“我怕。”他抬起头,眼中已有泪光,“我们已经打了这么多场,死了这么多人……陈将军,我们真能赢吗?”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根针,刺穿了刚才的激昂。
全场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陈无咎身上。
他没有回答,只是直视少年的眼睛。
然后,他抬起右手,按在少年肩甲上。
“我不知道。”他说,“我真的不知道这一战会不会赢。但我知道,只要我还站着,就不会让敌人踏过一步。你也一样——只要你还握着这杆枪,你就不是逃兵,是守关人。”
他收回手,转身环顾全军。
“胜败在天,忠勇在人。今日不论生死,皆为英魂!明日史书若记此战,必写一句——苍狼关下,无一人降!”
朝阳终于破云而出。
第一缕金光洒落在城头,照亮他手中的刀,照亮每一双眼睛里的火焰。
就在此刻,罗盘在怀中猛然一震。
陈无咎伸手探入怀中,取出罗盘。指针剧烈晃动,指向东北深处。那里的黑气已不再移动,而是开始旋转,如同深渊张口。
他抬头望向北谷尽头。
风停了。
鸟声绝迹。
连烽火台上的烟,都凝滞在空中。
张猛走上前来,低声问:“开始了?”
陈无咎握紧罗盘,指尖能感觉到铜壳下的震颤越来越强。
“它们在等。”他说,“等我们松懈,等我们分神,等我们认为它们不会来。”
他将罗盘收入怀中,重新戴上外袍。
“告诉所有阵眼,准备接敌。七号台维持脉冲,其余各段进入静默戒备。没有命令,不得擅自出击。”
张猛点头,立即传令。
陈无咎站在主台最高处,面向北谷。
士兵们已回到各自岗位。弓手搭箭上弦,矛手列阵于缺口之后,火油槽旁有人持火把待命。没人说话,没人回头。
他们都望着同一个方向。
远处的地平线开始微微震动。
不是脚步,不是嘶吼。
是地面本身的扭曲。
一道裂痕从北谷深处蔓延而出,笔直朝苍狼关而来。
裂痕两侧,泥土翻涌,仿佛有巨物正从地底爬行逼近。
陈无咎按在胸口下方的手指微微收紧。
金火在他血脉中无声燃烧,与罗盘的震颤形成共振。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就在下一瞬。
裂痕抵达关墙三百步时,骤然停止。
紧接着,三道黑影从地底破土而出。
不是妖兽,不是傀儡。
是三尊通体漆黑的石像,面容模糊,双手合抱于胸前,仿佛在守护某种即将降临之物。
它们站定,呈品字形分布,头顶黑气如柱,直冲云霄。
陈无咎瞳孔微缩。
气运之眼中,那三尊石像内部,并非实体,而是无数扭曲的人脸在哀嚎——是战死者,是被献祭者,是被炼化为阵基的亡魂。
这是血河大阵的变种,以怨念为引,以死灵为基。
他立刻下令:“点燃南侧火槽,封锁地下通道入口。传讯手准备,一旦发现地底异动,立即示警。”
话音未落,中央石像缓缓抬手。
掌心朝上,托起一枚暗红色晶石。
晶石表面,竟浮现出与他左臂疤痕完全相同的金纹。
陈无咎呼吸一滞。
那是他在秘境中得到的晶石印记,是他的气运痕迹。
有人用他的命格,炼制了召唤媒介。
石像开口,声音沙哑如千人齐诵:“陈无咎,你的命,归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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