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咎低头看着罗盘表面那层缓缓爬行的黑雾,指尖轻轻抹过青铜纹路。血已经干了,但罗盘还在发烫,金光微弱地闪了一下,像是喘息。
王猛靠在石头上,忽然动了动身子,从背囊里掏出一个用油布裹得严实的陶壶。他咧嘴一笑,声音沙哑:“陈兄弟,这酒我藏了三年,一直没舍得喝。今天算个日子,陪你一口。”
他没等回应,就掀开泥封,倒了两碗。酒香立刻散了出来,冲淡了些许焦土的腥气。
陈无咎没推辞。他接过粗碗,气运之眼扫过酒液——澄澈透明,金气如泉涌动,没有半点阴浊。他知道这酒是真的,也明白这份心意是真的。
两人碰碗,一饮而尽。
火辣感从喉咙直冲胸口,王猛长出一口气:“痛快!老子这些年打仗打多了,命是捡回来的,酒也是省下来的。可今儿个,我觉得该喝了。”
陈无咎放下碗,没说话。
王猛盯着篝火,忽然抬手拍了下胸口:“你若有事,哥哥这条命给你!这话不是说说的。我王猛活到四十岁,没见过几个能让我心服的人。你是第一个。”
火堆噼啪响了一声。
陈无咎抬头看他。王猛的眼神很亮,没有醉意,只有认真。
“你不欠我什么。”陈无咎说。
“但我欠边城。”王猛声音低下去,“那一战,我断了腿,是你师父给我接的骨。后来守关,是你带人填了塌口。百姓能活,兵能站住脚,都是因为你。我不护你,我去护谁?”
他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陈无咎没再劝。他知道有些话一旦出口,就成了铁誓,不会再改。
夜风卷着灰烬飘起,远处林子静得反常。
苍云宗弟子丙坐在不远处,握着刀柄,眼睛一直盯着北面。其他几个人也都醒了,没人说话,但手都没离兵器。
陈无咎把空碗放在地上,正要开口,忽然瞳孔一缩。
他的视野里,三道黑气正从林北树影间凝聚成线,形状尖锐,直指自己咽喉、心脏、眉心。
箭!
他还没来得及动,一道刀光已经横斩而出。
王猛几乎是扑起来的,大刀劈向第一支破空而来的羽箭,铛的一声撞偏。第二箭紧随其后,擦着他右臂划过,带出一道血痕。他整个人往前一扑,用身体挡住了第三箭的路线。
“护陈公子!”他吼出这一句,声音撕裂夜色。
陈无咎掌心金火轰然燃起,顺着地面疾冲而出,化作火蛇钻入林中枯叶堆。火焰触地瞬间炸开,一人惨叫滚出,身上冒烟,手中短弓掉落。
另外两道黑影转身就跑,动作极快。
“拦住他们!”陈无咎喊。
苍云宗弟子丙第一个冲出去,一刀砍断前方藤蔓,逼出一人。另一名队员从侧翼包抄,将最后一人逼到石堆死角。
不过几息,三个刺客全被按在地上,手腕反扣,刀架脖子。
陈无咎走过去时,火光映着他脸上的冷意。他蹲下,伸手捏住其中一人下巴,强迫对方抬头。
气运之眼开启。
那人头顶黑气翻滚,中间一点血光跳动,像毒蛇吐信。
幽冥殿死士。
“谁派你们来的?”陈无咎问。
刺客咬牙不语。
王猛拖着伤臂走过来,一脚踹在他膝盖窝,冷冷道:“不说?那你看看这个。”
他抽出腰间匕首,在火光下一转,刀刃映出对方惊恐的脸。
“我们……只是外围人手。”那人终于开口,声音发抖,“任务是杀持有金火者。目标标记来自北谷岩洞,指令由骨牌传递。”
“还有多少人?”陈无咎追问。
“不知道……但我们三人一组,分三批进林。你们杀了第一批,第二批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陈无咎眼神不变,但心跳加快了一瞬。
他回头看向营地边缘的林子。黑暗深处,似乎有轻微的脚步碾碎落叶的声音。
但他没再问。这种人不会说实话到最后。
“绑起来,看牢。”他对弟子丙说。
王猛站在旁边,右臂血流不止,但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他拿起酒壶,对着嘴灌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倒在伤口上。
嘶了一声,他咧嘴笑了:“这点伤不算啥。倒是你说,接下来怎么办?他们既然知道你在这,肯定不会停手。”
陈无咎站起身,望向北方密林。
他知道对方的目标是他,也知道这场猎杀才刚开始。
但他更清楚一件事——这些人低估了他身边的人。
“我们不动。”他说,“他们想夜袭,我们就守在这里。让他们来,来一个杀一个。”
王猛点头,把酒壶扔进火堆。陶壶炸开,火星四溅。
“好。”他说,“今晚我值第一班。谁敢靠近,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瘸腿老兵的刀有多快。”
陈无咎没让他一个人守。
他蹲下,从怀里取出一块干净布条,开始给王猛包扎。动作很稳,一句话也没说。
王猛看着他,忽然笑了一声:“你的手在抖。”
陈无咎没抬头:“不是抖。是罗盘在震。”
确实,左臂袖中的罗盘还在微微发烫,金光透过布料透出来,一闪一闪,像心跳。
包扎完,王猛甩了甩胳膊,活动了下肩膀:“没事了。这点伤,连筋都没伤到。”
“你的命不是给我的。”陈无咎终于开口,“是留给边城百姓的。”
王猛咧嘴:“可在我心里,你早就是边城的主心骨。你要是倒了,那边城也就没了脊梁。”
火堆渐渐小了。
其他人围坐一圈,刀放在膝上,眼睛盯着四周。弟子丙守在俘虏旁边,手一直没松开刀柄。
陈无咎坐在最外侧,背靠着一块石头,双眼闭着,但气运之眼始终开着。
林子里的黑气没有散。
反而越来越多,像雾一样聚在树根处,缓慢移动。
他知道敌人还没走远。
也知道真正的杀局,可能就在下一个时辰。
王猛坐在他旁边,端着空碗,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老军歌。歌声沙哑,却带着一股狠劲。
“当年跟着将军闯北原……马踏黄沙不见天……”
陈无咎听着,没打断。
他知道这首歌,是边军老卒传下来的。唱的人越来越少,但只要还有一个在唱,就说明这支魂没散。
夜风拂过,吹起灰烬。
东方天际有一点微白,像是黎明前的第一道光。
陈无咎睁开眼,眸中金纹未散。
他看见王猛的影子落在地上,轮廓边缘泛着淡淡的赤色——那是忠烈之气的颜色。
他收回目光,手掌按在罗盘上。
温度还在升高。
林北方向,三棵树之间的空地上,一片枯叶突然无风自动,轻轻翻了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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