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城楼上的旗帜不再翻动。
陈无咎蹲在玄机子身前，掌心罗盘贴在他胸口。血色晶片微微发烫，指针缓慢转动，映出玄机子体内金黑二气的纠缠轨迹。那股黑气如丝线般深入经脉，与青州地脉的走势完全一致。
李慕白站在一旁，双手按着青铜算盘，额头渗出汗珠。他用力压住玄机子右肩，防止魔气扩散。可那黑气仍在蠕动，像有生命一般顺着血管爬行。
“他还有一口气。”陈无咎低声说，“佛性没灭，还能沟通。”
李慕白点头，手指掐住玄机子手腕脉门。突然，他察觉到一丝异样——玄机子右手始终紧握，指节发白，像是死死攥着什么东西。
他立刻伸手掰开那只手。
一颗染血的青铜算珠，静静躺在掌心。
李慕白瞳孔一缩，声音猛地拔高：“这是我的测命珠！”
陈无咎抬头看他。
“二十年前灵潮之夜，我用它测算天机。”李慕白语速极快，“卦象显示‘赤金气运者，生于边城，死于因果’。我怕惹祸上身，当场毁了记录，连算珠都丢了……它怎么会在这里？”
陈无咎没有回答。他接过算珠，指尖触到表面时，罗盘猛然一震。
他立刻开启气运之眼。
金色视野中，算珠内部浮现出细密小字，如同刻在虚空中的符文：
**“赤金气运者，生于边城，死于因果。当以命线反噬，引其入局。”**
字迹清晰，毫无遮掩。
陈无咎盯着那行字，心跳加快。
这不是预言。
是计划。
有人早在二十年前就等着他出现，等着他觉醒能力，等着他一步步走进这个局。
李慕白看见他的表情变化，也凑近看算珠。当他读完那行字，整个人僵住。
“原来如此……”他喃喃道，“我不是算错了天机，是被人改了结果。”
他猛地抬头看向玄机子：“你是谁派来的？这算珠怎么进你体内的？”
玄机子嘴唇微动，喉咙发出沙哑声响。他双眼闭着，佛面已无泪痕，魔面裂纹加深，嘴角却缓缓扯出一个诡异弧度。
陈无咎将罗盘重新贴上他心口，引导气运之力稳定其意识。片刻后，玄机子眼皮颤动，左眼艰难睁开一条缝。
“不是……派来……”他断续开口，“是……被种下……”
“谁种的？”
“幽冥殿……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他们需要一个能看见气运的人……才能完成血河大阵……”
李慕白脸色骤变：“你是说，陈无咎的能力，是他们计划的一部分？”
玄机子没回答，只是艰难抬起左手，指向自己胸口。
陈无咎立刻明白。
他伸手探入玄机子衣襟，从内袋摸出一块焦黑木片。木片边缘烧毁严重，但中间残留一道刻痕——正是李慕白早年炼器标记。
李慕白看到那道痕，呼吸一滞：“这是我当年留在寒江秘境的信物……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
陈无咎沉默。线索正在拼合。
二十年前灵潮异变，李慕白测算出“赤金气运者”的存在，随即丢失测命珠。
幽冥殿取走算珠，将其植入未来容器体内，作为操控信物。
而玄机子，就是那个容器之一。
他们不是随机选人。
是早就知道，会有一个人，带着气运之眼降临世间。
所以提前二十年布子。
所以一切看似偶然的相遇，都是必然的牵引。
陈无咎握紧算珠，掌心传来冰冷触感。
这时，玄机子喉咙再次咯咯作响。
他张嘴，一口黑血涌出。
血中，混着第二颗算珠。
它滚落在地，停在陈无咎脚边。
玄机子嘴唇颤抖，吐出几个字：
“杀……我……趁我还记得……怎么破局……”
李慕白震惊：“你说什么？”
“我不……能撑太久……魔念会接管……记忆也会被抹……现在……只有我知道……封印缺口在哪……”
陈无咎低头看着那颗新掉落的算珠。他没有去捡，而是将手中那颗举到眼前。
气运之眼中，算珠内部符文开始旋转，形成一条微弱光线，指向南方。
和罗盘指针方向一致。
那是小雷音寺的位置。
“你要我们去那里？”陈无咎问。
玄机子微微点头，眼神涣散：“血祭……需要三重命线交汇……你是第一重……第二重在寺中钟下……第三重……在你出生之地……”
话未说完，他身体猛地一抽。
魔面皮肤裂开，黑气喷涌而出。
李慕白迅速将算盘横挡在前，珠子高速转动，形成屏障。可那股力量比之前更强，直接撞碎防护，掀得两人后退数步。
陈无咎稳住身形，立即蹲下查看玄机子状况。
他已经闭上眼，呼吸微弱，但左手仍死死抓着地面，指甲抠进石缝。
“他还活着。”陈无咎说，“意识还在挣扎。”
李慕白喘着气，抹去脸上血污：“刚才他说的三重命线……是不是意味着，只要找到另外两处，就能逆转布局？”
“有可能。”陈无咎站起身，“但他现在随时可能彻底失控。如果魔念完全占据身体，不仅会泄露我们的行踪，还会激活其他容器。”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李慕白咬牙，“在他说出破局方法前，不能让他死，也不能让他被夺舍。”
陈无咎点头。他弯腰捡起第二颗算珠，放入袖中。
然后转身走向炼器殿深处。
“去哪？”李慕白问。
“密室。”陈无咎脚步不停，“你有镇魂锁，还有封脉钉，我要把他关进阵眼。”
李慕白愣了一下，随即追上去：“你知道那地方有多危险？那是我当年为师兄设的禁地，一旦启动，连我也出不来。”
“但现在没别的选择。”陈无咎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你愿意赌一把吗？赌二十年前的真相，值得你付出自由？”
李慕白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笑了。
“我早就输了。”他说，“从我丢掉测命珠那天起，我就成了局中人。”
他抬手拍了拍腰间算盘：“走吧，让我看看，这一盘棋，到底是谁在执子。”
两人合力架起玄机子，向炼器殿后方走去。
通道狭窄，墙壁嵌着青铜灯盏，火光昏暗。越往里走，空气越冷。
尽头是一扇铁门，门上刻满符文，中央凹陷处正好能嵌入算盘。
李慕白取出算盘，对准位置按下。
咔哒一声，门开了。
里面是个圆形石室，地面画着复杂阵法，中心立着一根铜柱，柱底缠绕铁链。
陈无咎将玄机子放在阵心，用铁链锁住四肢。
李慕白站到阵外，双手结印，开始催动阵法。
符文逐一亮起，光芒由蓝转红。
就在最后一道纹路点亮时，玄机子突然睁眼。
这次，两只眼睛都是黑色。
他嘴角咧开，声音低沉扭曲：
“你们以为……关得住我？”
陈无咎站在阵外，直视那双黑瞳。
“我不是关你。”他说，“我是等你，把剩下的话说完。”
玄机子狞笑，身体剧烈挣扎。铁链绷紧，发出刺耳摩擦声。
李慕白双手不松，阵法持续运转。
陈无咎掏出那颗染血算珠，举到眼前。
金色视野中，符文再次浮现，但这一次，多了一行新字：
“命线交汇之时，即是轮回重启之日。”
他还没来得及细看，玄机子突然停止挣扎。
黑气退去，左眼恢复清明。
他喘着气，望向陈无咎，嘴唇微动：
“记住……钟响十二下……必须打断第七声……否则……”
话音戛然而止。
他的头猛地垂下。
铁链轻轻晃动。
石室内，只剩阵法运转的嗡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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