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左眼移植手术。
>拆纱布时医生恭喜我重见光明。
>可他们不知道,这只新眼睛的主人是被连环杀手“裁缝”虐杀的。
>现在我左眼看到的世界,全是横死的亡魂。
>镜子里总有个女人站在我身后,冰箱里摆着血淋淋的眼球。
>最恐怖的是我的左手,它会不受控制地画出“裁缝”的下一个目标。
>当画纸上浮现我妻子的脸时,我拿起刀对准了自己的左眼。
>“把眼睛还给我...”镜中女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找到我的右眼,否则你永远摆脱不了我。”
---
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像是要钻进骨头缝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一口冰冷的铁锈。
“放轻松,陈先生,马上就好。”护士的声音隔着厚厚的纱布传来,有点失真,带着职业性的安抚。
我的右眼被厚实的纱布覆盖着,视野里只有一片朦胧的、带着微红的光晕,那是手术灯透过纱布的残余。左眼的位置……那里是彻底的虚无,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车祸后,我的左眼连同一个碎片化的世界,一同被碾碎了,一同被夺走的,还有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妻子。剧烈的撞击声、玻璃碎裂的尖啸、妻子最后那声短促的惊叫……这些碎片总在深夜里反复切割我的神经。
今天,是结束虚无的日子。新的左眼,一个陌生人的馈赠。
我能感觉到医生靠近了,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细微的剪刀剪断纱布纤维的“咔嚓”声,在过分安静的病房里异常清晰。一层,又一层……压迫感在减轻,但那片虚无的黑暗依旧顽固地笼罩着。
终于,最后一缕束缚被剥离。
“试着慢慢睁开,陈先生,别急。”医生的声音带着鼓励。
我吸了一口气,混杂着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陈年灰尘的怪异气味。小心翼翼地,先睁开了右眼。光线刺入,视野模糊地晃动了几下才勉强聚焦: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带微笑的护士,雪白的墙壁,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下午。一切正常得让人有些恍惚,仿佛车祸只是一场噩梦。
然后,我听从指令,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的虔诚,试图睁开那只新生的左眼。
眼皮很沉,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一种奇异的、冰冷的感觉从眼球深处弥漫开来,不是疼痛,更像是一条滑腻的蛇盘踞在眼眶里。我努力着,对抗着那股莫名的阻力。
左眼,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嗡——
整个世界仿佛被投入了强酸里,瞬间扭曲、沸腾!
右眼看到的景象还在:医生、护士、病房……清晰稳定。但左眼的世界,完全是另一幅地狱图景!
刺眼的、惨白的光线瞬间吞噬了一切正常的色彩。墙壁不再是雪白,而是爬满了大片大片污秽、粘稠的暗红色霉斑,像凝固的、腐败的血迹。天花板角落,一团浓稠得化不开的阴影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扭曲着拉长,形成一个人形的轮廓,四肢细长得不似人类,它没有脸,只有一片混沌的黑暗,正以一种僵硬而诡异的姿态,缓缓地、缓缓地朝着病床的方向——朝着我——爬行!
“呃!”一声短促的、被扼在喉咙里的惊喘冲了出来,我猛地闭上左眼,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撞在冰凉的床头上。
“怎么了,陈先生?”医生立刻俯身,关切地询问,手电筒的光束扫向我右眼,“是光线太强了吗?别紧张,新移植的角膜初期敏感是正常的,慢慢适应。”
右眼能看到医生关切的脸,护士也一脸担忧。正常的世界。但左眼刚才看到的那个东西……那绝不是光线敏感!
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的背部,黏腻冰冷。我大口喘着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那个爬行的阴影带来的恐惧,是一种源自骨髓的、对非人之物的本能颤栗。
“没……没事……”我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嘶哑干涩,“是有点……刺眼。”我甚至不敢再尝试睁开左眼,只能紧紧闭着,右眼慌乱地扫视着病房的每一个角落,试图用这唯一的“正常”视野,确认房间里只有我们三个活人。
护士松了口气,递过来一杯水:“喝点水压压惊。恭喜您,手术非常成功!您重见光明了!”她脸上的笑容真诚而温暖。
重见光明?
我接过水杯,手指冰凉,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杯里的水漾起细碎的波纹。医生又仔细检查了我的右眼,叮嘱了一些用药和复诊的事项,两人便离开了病房。
门轻轻合上,隔绝了外面的脚步声。
世界瞬间被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包围。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在空荡的病房里回荡。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白色的被单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圆点。
那只冰冷的、属于陌生人的左眼,像一颗嵌入我血肉里的异物,一个窥视着深渊的窗口。它在无声地提醒我:重获的光明,代价可能远超我的想象。那个在墙角爬行的东西……它还在吗?它是什么?
我死死闭着左眼,一动不敢动。右眼能看到窗外的阳光,但我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片彻骨的寒。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分钟,也可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我终于鼓起一丝勇气,极其缓慢地、带着赴死般的决心,再次尝试睁开左眼。这一次,我睁得很小,只留一条细微的缝隙,小心翼翼地窥探。
左眼的视野依旧惨白诡异。
我屏住呼吸,目光颤抖着移向天花板那个角落。
那里……空了。
只有一片同样污秽的暗红色霉斑,像一块干涸的巨大血痂,粘附在墙壁和天花板的交界处。那团蠕动爬行的浓稠黑影,消失了。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我几乎瘫软下来,长长吁出一口气,这才发现后背的冷汗已经把病号服完全浸透,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是幻觉?是术后大脑的混乱?是止痛药或者麻醉剂的副作用?一定是这样。车祸的创伤,失去妻子的巨大悲痛,加上手术的冲击……我的神经系统可能真的出了问题。
我靠在床头,疲惫地闭上双眼(这次两只都闭上了),试图说服自己。右眼看到的才是真实,左眼看到的只是幻影。我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恢复。
在药物的强制作用和身心俱疲的双重压迫下,意识终于沉入了黑暗。
出院回家的路,像一个漫长的、通往未知的仪式。出租车窗外的世界,在右眼里是熟悉的街道、匆忙的行人、灰蒙蒙的天空。然而,每当我不小心让左眼的视线溜出去,哪怕只是极短的一瞥,那个惨白、污秽、充满不祥气息的“另一层”景象就会瞬间覆盖过来。
人行道上,一个穿着破烂校服的小男孩,身体扭曲成不可能的角度,半个头颅凹陷下去,粘稠的暗色液体不断从破口涌出,滴落在人行道上,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他茫然地站着,空洞的眼睛望着车流的方向。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脖子上套着一圈模糊的、勒紧的绳索阴影,每走一步,身体就痛苦地抽搐一下,发出无声的哀嚎。他甚至试图伸手去拉一个匆匆走过的上班族,手指却像烟雾一样穿透了那人的身体。
我死死盯着自己的膝盖,不敢再抬头。手指用力抠着冰冷的车门把手,指甲几乎要嵌进塑料里。每一次左眼被迫接收到的景象,都像一根冰锥狠狠扎进我的大脑。我用力闭上左眼,只用右眼观察世界,直到确认目的地就在前方。
“师傅,就停这里。”声音干涩得厉害。
推开家门,一股久未通风的、混合着灰尘和颜料松节油气味的熟悉气息扑面而来。这曾是我和妻子的家,如今只剩下空旷的回响和无处不在的、关于她的记忆碎片。客厅里,她最喜欢的那张米色沙发还在原来的位置,上面蒙了一层薄灰。
我几乎是逃也似的走进客厅,只想把自己扔进沙发里,隔绝外面那个可怕的世界。太累了,身体和精神都到了崩溃的边缘。
放下简单的行李,身体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我拖着脚步走向厨房,冰箱门上还贴着一张妻子娟秀字迹的便签纸,提醒我别忘了买牛奶。心口猛地一抽,痛得我几乎弯下腰。我甩甩头,努力压下翻涌的情绪,拉开冰箱门,想找点喝的。
冰箱冷藏室柔和的灯光亮起,照亮了里面整齐摆放的食物。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
然后,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在保鲜盒里码得整整齐齐的蔬菜水果旁边,在牛奶盒和鸡蛋的后面……赫然摆着一个白色的、餐馆常见的装酱料的小碟子。
碟子中央,是一颗眼球!
一颗完整的、带着断裂视神经的人的眼球!
它浸泡在暗红、粘稠、半凝固的液体里,瞳孔正对着冰箱门的方向,空洞地“凝视”着我。那瞳孔深处,似乎还残留着临死前无边的恐惧和痛苦。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冲破喉咙,我猛地向后踉跄,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橱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喉头。我死死捂住嘴,眼睛却像被钉住一样无法从冰箱里移开。
恐惧像无数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我的四肢百骸,几乎要将我的骨头勒断。我的心脏疯狂擂动,撞击着胸腔,每一次跳动都带来一阵眩晕。
眼球!冰箱里有一颗眼球!
我猛地闭上双眼,全身剧烈地颤抖着。过了几秒,也许是几分钟,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再次睁开眼,鼓起所有的勇气,重新看向冰箱内部。
灯光依旧柔和。
白色的酱料碟子静静地放在那里。
碟子里,是半凝固的、深红色的……辣椒酱。
一颗干瘪的、腌渍过的红色小辣椒,形状恰好有些扭曲,埋在酱汁里,乍一看,那轮廓……
是辣椒酱!只是一碟普通的、放久了的辣椒酱!那颗辣椒的形状……只是巧合!
巨大的虚脱感瞬间席卷全身,我顺着橱柜滑坐到冰冷的地砖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如雨般从额头滚落,砸在地板上。刚才那惊悚的一幕,那清晰的、带着神经的眼球……又是左眼的幻觉?如此逼真,如此……恶意。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砖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橱柜,像一条搁浅的鱼,只剩下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在空荡的厨房里回荡。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脆弱的神经。冷汗浸透了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幻觉。一定是幻觉。车祸、手术、失去妻子的痛苦……我的大脑承受了太多,它在反抗,在用最扭曲的方式警告我。
我需要休息。真正的休息。远离光线,远离……那只看不见的鬼眼带来的噩梦。
我挣扎着爬起来,双腿发软,扶着墙壁和家具,一步一步挪向浴室。我需要用热水冲刷掉这一身的冷汗和恐惧,也许还能冲走脑子里那些挥之不去的恐怖影像。
推开浴室的门,熟悉的瓷砖和盥洗台映入右眼。我拧开热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蒸腾起氤氲的热气,带来一丝虚假的暖意。我低下头,掬起一捧热水泼在脸上,试图让滚烫的温度驱散骨髓里的寒意。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我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镜子。
镜面被水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模糊地映出我苍白憔悴的脸,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右眼因为疲惫和恐惧布满血丝。左眼……我不敢细看。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抹掉镜面上的水雾,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镜面的刹那——
镜子里,我的影像身后,那片被水汽扭曲的、模糊的背景中,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个轮廓!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件样式很旧、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颜色暗淡得几乎融入水汽的灰白。长长的、湿漉漉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惨白的下巴。她就那样直挺挺地、毫无生气地站在“我”的身后,距离近得仿佛随时会把那冰冷的气息喷在我的后颈上。
我的呼吸骤然停止!全身的肌肉瞬间僵硬如铁!伸出去抹镜子的手僵在半空,指尖距离冰凉的镜面只有毫厘之差!
镜中的女人,一动不动。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空洞地敲打着死寂。
极致的恐惧像冰水,瞬间灌满了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都失去了知觉,只剩下那颗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炸开的心脏!
是她!就是她!那个在病房镜子里出现的影子!那个在冰箱“幻觉”里一闪而过的苍白!
她不是幻觉!
“谁?!”一声嘶哑、变调的厉喝从我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我猛地转过身,动作迅猛得带起一阵风!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磨砂的玻璃淋浴房,洁白的马桶,挂着毛巾的架子……浴室狭小的空间一览无余。除了我自己急促的呼吸和水声,没有任何活物。
冷汗再次疯狂地冒了出来。我剧烈地喘息着,心脏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猛地回头,再次看向镜子!
水汽似乎更重了一些,镜面更加模糊。我自己的影像扭曲着,脸色惨白如鬼。而在“我”的身后……那片朦胧的背景里,那个穿着碎花裙、长发遮面的女人轮廓,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位置没有丝毫改变!
她就在那里!在镜子里!在我的身后!可当我回头,身后却什么都没有!
“出来!你出来!”我对着空荡荡的浴室嘶吼,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破碎不堪,带着哭腔,“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镜中的女人,对我的嘶吼毫无反应。她只是静静地“站”着,像一具被遗弃在镜子深处的木偶。湿漉漉的长发遮脸,透着一股令人绝望的死寂和冰冷。
恐惧终于冲垮了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我再也无法忍受!我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发出一声非人的嚎叫,猛地抓起洗手台上沉重的玻璃漱口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面映照着恐怖景象的镜子狠狠砸去!
“砰——哗啦啦!!!”
刺耳的碎裂声在狭小的浴室里轰然炸响!无数锋利的镜面碎片如同冰雹般四散飞溅!反射着顶灯惨白的光,像无数破碎的、狞笑的鬼脸,瞬间布满了墙壁、地板、盥洗台……
飞溅的碎片划过了我的手臂和脸颊,留下几道细微的、火辣辣的刺痛。但我感觉不到。我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面被砸出一个巨大破洞的镜子。
镜子破了。那个女人的影像……消失了。
破碎的镜面后面,只有光秃秃的、灰白色的墙壁。
我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握着半截漱口杯的手抖得像风中的落叶。手臂和脸颊上被碎片划破的地方,渗出了细小的血珠。浴室的灯光照在满地的玻璃碎片上,折射出无数跳跃的、混乱的光点,像一场迷离而诡异的噩梦。
她消失了?被我砸碎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一股更加冰冷、更加粘稠的寒意猛地攫住了我的心脏!那只移植的左眼,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深入骨髓的刺痛!像有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眼球深处!
“呃啊!”我痛苦地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左眼。
紧接着,一个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冰冷、空洞、带着湿漉漉的回响,像是从深水潭底直接灌入我的脑海,清晰得令人毛骨悚然:
“我的……眼睛……”
声音在颅腔内回荡,带着无尽的怨毒和悲伤。
“把我的眼睛……还给我……”
我像一截被砍倒的朽木,瘫倒在冰冷、布满玻璃碎屑的地砖上。左眼的剧痛还在持续,像有冰锥在里面搅动,每一次脉搏都带来一阵尖锐的抽搐。那冰冷的女声仿佛还黏附在耳膜深处,带着水底淤泥的腐朽气息,一遍遍低语:“还给我……还给我……”
破碎的镜面像无数只恶毒的眼睛,从四面八方窥视着我。恐惧不再是汹涌的潮水,它已经凝固了,变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沉重、冰冷、令人窒息。我蜷缩在狼藉的地上,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她不是幻觉。她是真的。她就在这只眼睛里!这只来自一个陌生死者的眼睛里!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几个小时,窗外已经完全黑透。左眼的剧痛终于慢慢平复,变成一种持续的、沉闷的胀痛。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麻木僵硬。求生的本能,或者说是对真相的疯狂渴望,驱使着我挣扎着爬起来。
我不能死在这里,不能疯在这里。我必须知道,是谁的眼睛在我脸上窥视着地狱!
我踉跄着冲出浴室,顾不上脚下的玻璃碎片,径直冲进书房。书桌的抽屉里,放着那份被刻意遗忘的、来自移植中心的文件。当时沉浸在重获光明的短暂喜悦和对未来的迷茫中,我甚至没有勇气去细看捐献者的信息。现在,它成了唯一的线索,唯一的救命稻草。
手指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拉开抽屉。终于,我摸到了那份薄薄的、带着医院特有消毒水味的文件袋。撕开封口,几张打印纸滑落出来。
我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在“捐献者信息”那一栏。
姓名:沈心。
性别:女。
年龄:26岁。
死亡原因:外伤性颅脑损伤(备注:涉及刑事案件)。
沈心……沈心……
这个名字像一块冰,砸进我的脑海。很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在哪里听过的模糊感。
我的视线下移,落在那张小小的证件照复印件上。
照片是黑白的,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五官。一张年轻、清秀的脸庞,眼神干净,带着一点学生气的温婉。嘴角似乎还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在我的目光接触到那张脸的瞬间!
轰——!!!
左眼猛地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剧痛!比刚才在浴室里强烈十倍!百倍!像有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了我的眼眶,疯狂地搅动!我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痛得弯下腰,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冷汗瞬间如瀑布般涌出!
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无尽怨毒和痛苦的意志,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瞬间冲垮了我所有的意识堤坝!它蛮横地接管了我的身体!
我的右手,那只握着文件的手,猛地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甩开!文件哗啦一声散落在地。
而我的左手——那只平时用来握画笔、调颜料、勾勒线条的左手——此刻完全失去了控制!
它像被无形的提线操纵的木偶手臂,僵硬、迅疾、带着一种非人的精准,一把抓起书桌上散落的一支炭笔!
笔尖重重戳在桌上一张用来垫茶杯的空白速写纸上!
“嗤啦——”炭笔划过纸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我的意识被剧痛和那股外来的冰冷意志挤压到了角落,像隔着毛玻璃看一场恐怖的默剧。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左手,以一种疯狂的速度在纸上移动!炭笔的线条杂乱、狂野,却又带着一种病态的流畅,仿佛早已在脑海中演练过千万遍。
线条迅速勾勒出一个女人的轮廓:长发,纤细的脖颈,瘦削的肩膀……然后是五官……眼睛……鼻子……嘴唇……
当那张脸在粗糙的纸面上逐渐清晰成型时,我残存的意识发出了无声的、濒死的尖叫!
炭笔下的女人,赫然就是文件上那个叫沈心的捐献者!
但纸上这张脸,与我刚刚看到的证件照截然不同!照片上的沈心温婉宁静,而此刻被我的左手疯狂画出的这张脸,扭曲变形,写满了临死前极致的痛苦和恐惧!那双炭笔画出的眼睛,空洞地大睁着,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她的嘴巴无声地张开,仿佛在发出最后的、撕心裂肺的惨嚎!
“不……停下……停下啊!”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试图夺回左手的控制权。但那只手如同钢铁铸就,纹丝不动,反而画得更加狂暴!笔尖几乎要戳破纸面!
就在这时,纸上那张痛苦扭曲的沈心画像,那双空洞绝望的眼睛,毫无征兆地,极其诡异地——
转向了我!
炭笔描绘出的瞳孔,明明只是静止的线条,却在这一刻,清晰地“聚焦”在我脸上!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血腥味的怨毒视线,穿透纸面,狠狠刺入我的灵魂!
“啊——!!!”极致的恐惧终于冲垮了最后的防线。我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向后栽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
剧痛和黑暗瞬间吞噬了我。
意识沉入冰冷的深渊之前,最后残留的感官,是那只失控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炭笔,在纸上疯狂地、不知疲倦地涂抹着,发出“沙沙沙”的、如同毒蛇爬行般的瘆人声响……
“……醒醒!陈默!陈默!你怎么了?!”
焦急的呼唤声像隔着厚重的棉絮传来,忽远忽近。我费力地撑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晃动,好一会儿才聚焦。
一张熟悉的脸孔悬在上方,眉头紧锁,满是担忧。是林涛,我的发小,也是为数不多知道我车祸和手术情况的朋友。
“涛子……?”我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老天爷!你可算醒了!”林涛大大松了口气,试图把我从冰凉的地板上扶起来,“我敲了半天门没人应,打你电话关机,怕你出事翻阳台进来的!一进来就看你躺在这儿,旁边这……这画的是什么玩意儿?还有这手……”他瞥了一眼我散落在地上的左手,上面沾满了黑色的炭笔灰,几根手指甚至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红肿破皮。
画?
记忆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回涌!剧痛!失控!那张扭曲的、充满痛苦和怨毒的沈心的脸!还有那双……“看”向我的眼睛!
“画!”我猛地挣扎着坐起身,一把推开林涛试图搀扶的手,目光惊恐地扫向书桌。
那张速写纸还摊在那里。
炭笔的线条狂乱、深刻,带着一种宣泄般的暴力。纸上女人的轮廓和五官依稀可辨,正是沈心!但此刻再看,画像上那股令人窒息的痛苦和怨毒似乎减弱了一些,至少那双眼睛没有再“活过来”盯着我。它更像是一幅被疯狂情绪支配下完成的涂鸦。
“这……这是谁?”林涛也看到了那张画,脸上露出惊愕和不解,“你画的?这表情……太吓人了。”
“不是……不是我……”我喃喃道,声音抖得厉害,下意识地用右手死死捂住还在隐隐作痛的左眼,“是她……是那个给我眼睛的女人……她……”
“眼睛?移植手术的后遗症?”林涛立刻紧张起来,蹲下身仔细查看我的脸色,“我就说你这手术太仓促!走,赶紧去医院复查!别是排异或者感染了!”
“不!不是排异!”我猛地摇头,巨大的恐惧和一种急于倾诉的冲动让我口不择言,“是她!沈心!那个捐献者!她的鬼魂!她就在这只眼睛里!她控制我的手画了这张画!她在镜子里!在冰箱里!到处都是她!”我语无伦次,手指胡乱地指向浴室的方向,又指向厨房。
林涛脸上的担忧瞬间变成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像是在看一个精神错乱的疯子。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把我从地上架起来。
“陈默,你冷静点!你太累了,压力太大了!跟我去医院,先做个全面检查!”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但眼神深处,那丝惊疑怎么也抹不去。
“不!我没疯!”我激动地甩开他,指着地上那份散开的文件,“你看!沈心!就是她!她的眼睛!她死于刑事案件!她不是正常死亡!她是被人害死的!她的怨魂缠上我了!”
林涛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文件上,看到了“沈心”的名字和那张证件照,又看了看桌上那张充满痛苦扭曲的炭笔画像。他的眉头拧得更紧,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消化这过于离奇的信息。
“……刑事案件?”他蹲下身,捡起文件,快速扫过死亡原因那一栏,“外伤性颅脑损伤……涉及刑事案件……”他抬起头,眼神凝重起来,“陈默,就算……就算真有什么不对劲,你也得先保证自己没事!你这样子,随时可能再晕过去!听我的,去医院!我开车!”
他不由分说地再次架起我。这一次,我没有再激烈反抗。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让我虚弱不堪,林涛的坚持像最后一根稻草。也许……也许医生能解释这一切?也许是某种罕见的术后精神并发症?
我被林涛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弄下楼,塞进他的车里。车子发动,驶向医院。我瘫在副驾驶座上,右眼茫然地望着窗外飞逝的城市夜景,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拉出长长的、扭曲的光带。左眼依旧沉甸甸地嵌在眼眶里,胀痛感并未消失,像一个沉默的、随时会爆发的火山口。沈心那张痛苦的脸,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到了医院急诊,刺鼻的消毒水味再次包裹了我。林涛忙前忙后挂号。医生听了我的描述(当然,我隐去了镜子里的女人和失控画画的部分,只强调了剧烈的头痛、幻视和极度焦虑),又检查了我的左眼,做了几项基础的测试。
“眼压正常,角膜愈合良好,没有明显的感染或排异迹象。”医生放下仪器,表情带着职业性的困惑,“你描述的幻视……形态具体吗?有没有规律?”
具体?太具体了!具体到我宁愿自己真的瞎了!但我不能说。我只能含糊地摇头:“就是……一些扭曲的影子,很模糊……可能是太累了?”
医生沉吟了一下,开了些镇静安神的药,又预约了几天后的详细神经和眼科检查。“先回去好好休息,放松心情,避免强光刺激。如果头痛加剧或者出现新的症状,立刻回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心理创伤的恢复也需要时间,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走出诊室,林涛明显松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看吧,医生都说没事,你就是吓自己。回去好好睡一觉,按时吃药。”
没事?我看着林涛如释重负的脸,心里一片冰凉。医生检查的是眼睛的生理状态,他们看不见盘踞在这只眼睛里的东西!那份文件上冰冷的“刑事案件”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心上。
沈心……她是怎么死的?那个凶手……又是谁?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林涛送我回到家门口,叮嘱了几句,忧心忡忡地离开了。我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屋子里死寂一片。破碎的浴室镜面反射着客厅的光,像无数只嘲弄的眼睛。
我走到书房,那张恐怖的炭笔画像还躺在书桌上。我深吸一口气,将它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抽屉最深处,仿佛这样就能暂时封印住里面的怨灵。
然后,我打开了电脑。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刺眼。我在搜索栏里,颤抖地输入了两个字:
沈心。
敲下回车键。
屏幕上瞬间弹出大量的新闻链接。时间集中在十年前。
触目惊心的标题争先恐后地跳入眼帘:
《花季女白领深夜惨死出租屋,死状凄惨!》
《“裁缝”再现?连环杀手疑再添新受害者!》
《独家:沈心案现场细节曝光,凶手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裁缝”连环杀人案悬而未决,十年间已有五名年轻女性遇害!》
“裁缝”!
我的心脏骤然缩紧!这个名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直直刺入我的脑海!
我颤抖着点开一则较为详细的旧闻报道。
“……被害人沈心,女,26岁,某公司文员。尸体于其租住的旧城区平宁巷出租屋内被发现……现场门窗完好,无明显打斗痕迹……死者被发现时呈跪姿,双手被反绑于身后,颈部有深度勒痕……致命伤为后脑遭受多次重击……”
“……最为令人发指的是,死者的右眼……被凶手用极其残忍的手法剜去!现场留下一个……空的针线包……”
“……警方初步判断,此案与十年前开始活跃、代号‘裁缝’的连环杀手作案手法高度一致。该凶手目标均为年轻女性,作案手法残忍且带有仪式感:勒颈致死后,必剜去受害者右眼,并留下一个空的针线包作为‘签名’……十年间,已有五名女性确认死于其手,沈心疑为第六名受害者……”
“……‘裁缝’身份成谜,反侦察能力极强,现场极少留下有价值的线索……此案至今悬而未决……”
报道旁边,附着一张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即使模糊处理,也能看出地板上大片的深色污渍,以及一个被白线圈出的、人形的轮廓。旁边放着一个物证标签,指向一个模糊的、深色的小方块——空的针线包。
我死死盯着屏幕,胃里翻江倒海,强烈的呕吐感涌上来。冷汗浸透了后背。
右眼被剜去!空的针线包!
沈心……她是在怎样的恐惧和痛苦中死去的?那只被夺走的右眼……现在在哪里?那个恶魔“裁缝”……他还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里,像毒蛇一样蛰伏着吗?
而我的左眼……就是沈心仅存的那只眼睛!它目睹了自己被虐杀的全程!它承载着主人滔天的怨念和不甘!
所以……所以我才看到那些地狱的景象!所以她的怨魂无法安息,要缠着我!所以我的左手会不受控制地画出她的痛苦!
她不是普通的亡魂。她是被“裁缝”虐杀的牺牲品!她的怨念,她的执念,就是要找到那只被夺走的右眼,要找到那个凶手!
“找到我的右眼……”镜中那湿冷的声音仿佛又在耳畔响起。
“否则你永远摆脱不了我……”
我猛地关掉电脑屏幕,仿佛那刺眼的光线和血腥的文字会灼伤我的眼睛。黑暗重新笼罩书房,只有主机箱发出低微的嗡鸣。
我瘫在椅子上,浑身冰冷。摆脱?如何摆脱?卷入一个十年未破的连环凶杀案,被一个惨死者的怨灵寄生在眼睛里……这根本就是无解的绝境!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我的心脏,越收越紧。沈心那痛苦扭曲的脸,还有报道里描述的、那具被剜去右眼的冰冷尸体,交替在我眼前闪现。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中,左眼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熟悉的、细微的、冰冷的悸动。
很轻微,像眼皮底下有冰凉的虫子爬过。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来了!那种感觉……那种被异物侵入、身体即将失控的征兆!
几乎是条件反射,我的目光惊恐地扫向书桌——那张画过沈心恐怖画像的速写纸,刚才被我塞进抽屉了。
不是那里?
冰冷的悸动感在左眼深处持续着,带着一种催促的意味。
我的视线下意识地移动,最终定格在书桌角落——那里放着一本崭新的、硬壳的速写本,是我出院前买的,想着重拾画笔,画点阳光下的东西,试图找回一点正常的生活。
现在,这本代表“新生”和“希望”的速写本,却像一块冰冷的墓碑。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冰凉。那股外来的、冰冷的意志似乎暂时蛰伏着,没有立刻夺取控制权,但它像一个无形的监工,逼迫着我,自己拿起那支……曾画出沈心痛苦肖像的炭笔。
笔杆握在手里,沉重得像一块寒冰。
我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翻开了速写本崭新的第一页。
洁白的纸页,散发着淡淡的纸浆气味。
左手,开始动了。
这一次,动作不再是上次那种疯狂的、宣泄式的狂暴。它变得……异常稳定,异常精准。炭笔的笔尖落在纸面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和流畅。
线条不再是杂乱无章的痛苦宣泄,而是变得极其细腻、极其写实,像是在进行一项精密的工程绘图。
先是一个流畅的椭圆形轮廓——一个女人的侧脸轮廓。线条柔和,带着女性的温婉。
接着,是额头柔和的弧度,一缕自然垂落的发丝被细致地勾勒出来,发梢微微卷曲,带着一种生活化的慵懒感。
然后,是挺秀的鼻梁线条,小巧的鼻尖,微微上翘,透着一丝俏皮。
再往下,是饱满的嘴唇,嘴角天生带着一点点上扬的弧度,即使只是侧脸线条,也仿佛能让人感受到那温柔的笑意……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然后捏爆!
全身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不!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死死盯着笔下逐渐清晰的面容,每一个熟悉的细节都像一把烧红的刀子,狠狠捅进我的心脏,再残忍地搅动!
那缕垂落的发丝,是她早上来不及梳好、总是被我不耐烦地用手指撩开的样子……
那挺秀的鼻梁,多少次在清晨的阳光里,让我忍不住轻轻亲吻……
那微微上翘的唇角,曾无数次对我绽放出世界上最温暖、最让我心安的微笑……
这张脸……这张正在我失控的左手上、被炭笔一点点精准描绘出来的侧脸……
是我死去的妻子!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绝望嘶吼猛地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像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
“住手!停下!给我停下!”我发疯般地想要夺回左手的控制权,用右手拼命去抓、去掰那只握着炭笔的手!但那只左手如同钢铁浇筑,纹丝不动!它依旧稳定、精准、冷酷地继续着它的“创作”!
笔尖冷酷地向下移动。
勾勒出纤细的脖颈线条。
然后,是肩膀……
“噗通!”我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重重砸在地板上。但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像海啸般彻底淹没了我!我的妻子!下一个目标是我的妻子?!可她明明……明明已经死了啊!在车祸里……和我一起……她死了!
“为什么?!她死了!她已经死了啊!”我对着空气,对着那只冰冷的左眼,歇斯底里地哭喊,泪水混合着冷汗疯狂涌出,“你还要她怎么样?!她已经不在了啊!你放过她!放过我!”
炭笔的沙沙声,依旧冷酷地响着。速写本上,我妻子温柔的侧脸线条已经完成,脖颈的线条优美而脆弱。笔尖正沿着肩膀的曲线向下……
就在这时!
那只冰冷的左眼,那股盘踞其中的怨毒意志,似乎被我的崩溃和质问触动了一下。
沙沙的笔尖声,突兀地停顿了。
紧接着,左手猛地抬起!
不是放下笔,而是将炭笔狠狠倒转过来!
坚硬的、带着尖锐棱角的炭笔末端,像一柄淬毒的匕首,带着一股玉石俱焚的凶狠和决绝,朝着书桌边缘——朝着我自己的左眼——狠狠捅了下去!
目标:眼眶!目标:那只属于沈心的、带来一切噩梦的左眼!
“呃啊——!”
剧痛和极致的恐惧让我发出非人的惨嚎!求生的本能和身体对剧痛的本能闪避,让我的头在千钧一发之际猛地向旁边一偏!
嗤啦!
坚硬的炭笔末端擦着我的左眼角和太阳穴狠狠划过!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
血!
差一点!只差一点就捅进了眼睛!
左手一击落空,那股冰冷的意志似乎更加狂暴!它操控着我的左手,再次高高扬起倒握的炭笔,带着更猛烈的势头,再次狠狠扎向我的左眼!这一次,角度更刁钻,速度更快!避无可避!
就在这电光火石、生死一线的瞬间——
“砰!”
书房紧闭的窗户,毫无征兆地发出一声巨响!
仿佛被一块无形的巨石狠狠砸中!整扇玻璃窗剧烈地震颤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窗框周围的墙灰簌簌落下!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断了那股操控我左手的狂暴意志!
那股力量似乎凝滞了零点一秒。
就是这零点一秒!
我身体里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混合着求生的疯狂,猛然爆发!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将那只握着凶器般的炭笔的左手,连同整个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撞!
哗啦!
我撞翻了书桌旁的落地画架,颜料、画笔、调色盘稀里哗啦散落一地。我也重重摔在狼藉之中,左手被压在身下,炭笔脱手飞出。
剧痛从身体各处传来,但更让我头皮炸裂的是——
窗户!
我惊恐地抬头望去。
窗户玻璃上,刚才被“重击”的位置,什么撞击物都没有。
只有一片浓稠的、湿漉漉的水渍,正在冰冷的玻璃上迅速扩散、蜿蜒而下。
那形状……像极了一个女人用湿透的脸颊和长发,狠狠撞在玻璃上留下的痕迹!
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我的喉咙。是沈心?她阻止了我自残?为什么?
就在我惊魂未定、大脑一片空白之际,那湿冷的、带着无尽怨毒和悲伤的女声,再次直接在我左眼深处、在我的颅腔里幽幽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碴子摩擦着神经:
“别动我的眼睛……”
声音里充满了警告。
“找到我的右眼……”
冰冷的执念如同烙印。
“……否则,你永远……永远摆脱不了我……”
最后几个字,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悠长回音,渐渐消逝。
我瘫在冰冷的、满是颜料和碎屑的地板上,大口喘着粗气,左眼角被划破的地方,血混着冷汗流进嘴里,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脸颊贴着冰冷的地板,能感受到散落的炭笔灰和碎裂的塑料调色板硌着皮肤。书房里一片狼藉,翻倒的画架,散落的纸张,泼洒的颜料像凝固的血块,在昏暗的光线下触目惊心。
沈心的警告还在颅腔内回荡,冰冷刺骨。找到她的右眼?那个被“裁缝”剜走、不知去向的右眼?这根本就是大海捞针!不,比大海捞针更绝望!那是一个隐藏了十年、连警方都束手无策的恶魔精心收藏的“战利品”!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溺毙。
就在这时,摔在墙角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书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不是来电,也不是信息提示音。屏幕自动亮起,显示着主界面。
我下意识地看过去。
屏幕上,是我手机的相机应用界面——它竟然在自己启动!
前置摄像头的画面占据了整个屏幕。画面有些晃动和模糊,但能清晰地看到背景——正是我这间一片狼藉的书房!翻倒的画架,散落的颜料……还有,瘫坐在地板上的我。
我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中央,脸色惨白如纸,左眼眼角那道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眼神里是尚未褪尽的惊恐和茫然。
然而,就在我的影像身后——在手机前置摄像头拍摄到的、我身后的那片背景里——书房通往客厅的门口处,一个模糊的轮廓静静地“站”在那里!
穿着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湿漉漉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正是沈心!
她的影像比在镜子里更加模糊,像隔着一层污浊的水汽,但那股冰冷的、非人的气息,透过小小的手机屏幕,清晰地传递过来!
她就在那里!就在我身后几米远的门口!无声无息!
我的身体瞬间僵硬!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连呼吸都屏住了!不敢回头!绝对不敢回头!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开始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移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极其缓慢地调整着拍摄角度。
镜头一点点上移,焦点从我的脸,慢慢移向我身后的墙壁。
墙上,钉着我平时收集灵感图片的软木板。上面杂乱地贴着一些风景照、建筑速写、还有几张我妻子生前的照片。
手机摄像头的焦点,最终稳稳地、清晰地定格在软木板的一个角落。
那里,钉着一张不起眼的、有些褪色的旧城区照片。是我之前为了一个怀旧主题的插画项目拍的。照片拍的是平宁巷——沈心遇害的那条巷子——附近的一个街角。照片一角,无意中拍到了一家临街的、很不起眼的小店门脸。
那是一家老式的裁缝铺。
店门紧闭,招牌陈旧,字迹都有些模糊了。但招牌上,清晰地绣着两个褪色的字:
“巧手”。
而在那“巧手”裁缝铺的玻璃橱窗后面,昏暗的光线下,隐约映出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
那个人影,似乎正低着头,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手机屏幕上的画面,就定格在这里。焦点死死地锁定在那个模糊的橱窗人影上。
然后,屏幕闪了一下,相机应用自动关闭了。
书房重新陷入昏暗的死寂。
只有我粗重而颤抖的喘息声,在空气中回荡。
平宁巷……“巧手”裁缝铺……橱窗后的模糊人影……
沈心……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指引我吗?
那个模糊的人影……会是“裁缝”吗?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上天灵盖,但与此同时,一种被巨大恐怖逼迫到极限后反而生出的、近乎疯狂的决绝,也在我心底燃烧起来。
我挣扎着,扶着翻倒的书桌边缘,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左眼深处,那种冰冷的沉坠感依旧存在,像一颗深埋的寒冰种子。沈心的怨念盘踞不去,如附骨之疽。
我走到窗边,手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拨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
窗外,城市沉睡着,灯火阑珊。
我的目光,越过黑暗的屋顶和街道,死死地投向旧城区平宁巷的方向。那片区域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晦暗,像一块巨大的、不祥的疤痕。
左眼传来一阵细微的、冰冷的刺痛,仿佛在无声地催促。
我拿起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刚才那惊悚画面的幻影。指尖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麻木。我调出拨号界面,手指悬在数字键上,停顿了足足十几秒。
然后,我颤抖着,按下了三个数字。
听筒里传来单调的等待音。每一声“嘟——”都敲打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电话被接通了。一个带着睡意和不耐烦的男声传来:“喂?110指挥中心。”
我张开嘴,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左眼深处那股冰冷的意志似乎又涌动了一下,带着一种审视和……期待?
我用力吞咽了一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挤出嘶哑破碎、却异常清晰的一句话:
“我……我知道十年前……平宁巷沈心案的凶手……是谁……”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灵异故事大会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