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帘门拉下的声响在店内回荡,将外界的喧嚣隔绝在外。
忘古斋顿时陷入一片昏暗中,只有几缕阳光从卷帘门的缝隙中透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划出几道苍白的光柱。
陈默站在原地,看着养父陈金水踉跄着走向柜台后的椅子,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
那张总是带着从容笑意的脸,此刻写满了陈默从未见过的恐惧与疲惫。
“爹,那些人到底是……”陈默刚开口,就被陈金水抬手制止了。
“去,把里间的灯打开。”陈金水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再把门锁检查一遍。”
陈默依言而行。
当他从里间返回时,看见养父正对着手中那半块发丘印出神。
那残破的铜印在昏黄的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上面的符文仿佛活了过来,在光影间缓缓流动。
“默娃子,你过来。”陈金水的声音平静了些,但依然沉重。
陈默走到养父身边,这才发现陈金水的右手在微微发抖。
“今天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陈金水直视着陈默的眼睛,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王胖子不行,老周不行,任何人都不行。明白吗?”
陈默点头:“我明白。可是爹,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们怎么知道青铜爵的事?还有那枚戒指……”
“别问!”陈金水突然提高音量,随即又强压下情绪,深吸一口气,“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好。那件青铜爵,你以后不要再碰,连想都不要想。”
“但是……”
“没有但是!”陈金水猛地站起身,双手抓住陈默的肩膀,力道大得让陈默感到疼痛,“听爹的话,远离这件事!那些人……我们惹不起!”
陈默从未见过养父如此失态。
在他记忆中,陈金水永远是那个从容不迫、处变不惊的古董商人,再难缠的客人、再棘手的生意,都能游刃有余地应对。
而此刻,养父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
“爹,您是不是知道什么?”陈默轻声问道,“关于那青铜爵,关于我的身世,还有……我身上的诅咒?”
陈金水的瞳孔猛地收缩:“诅……诅咒?什么诅咒?谁跟你说的?”
“我手臂的疼痛,不是风湿,对吗?”陈默直视着养父的眼睛,“那些幻觉,那些奇怪的感应……都和我的身世有关,对不对?”
陈金水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你……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我知道得不多,但足够让我明白,这件事没那么简单。”陈默坚定地说,“那些人要找的不仅是青铜爵,还有发丘印,对吗?而我们陈家,就是发丘天官的后人,对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重锤,击碎了陈金水最后的防线。他颓然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脸庞,久久不语。
店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陈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养父粗重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二十年前……”不知过了多久,陈金水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爷爷陈青云,也就是我的师父,在失踪前把这个交给我。”
他举起那半块发丘印,眼神复杂:“他告诉我,无论如何要保护好它,还有你。”
“我?”陈默不解。
“你是陈家的独苗,发丘一脉最后的传人。”陈金水长叹一声,“你爷爷临走前千叮万嘱,要你平平安安过一辈子,绝不能再踏足这个行当。”
“为什么?我们发丘一脉,到底是做什么的?”
陈金水沉默片刻,缓缓道:“发丘天官,表面上是盗墓取宝,实则是镇龙守墓。我们世代守护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关乎天下苍生的秘密。”
“镇龙……”陈默想起青铜爵上的纹路,“和那镇龙纹有关?”
陈金水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你爷爷很多事都没来得及告诉我,他只说,当时机未到,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他站起身,踱到窗前,透过卷帘门的缝隙向外张望,神情警惕:“今天来的那些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长生殿’的人。”
“长生殿?”陈默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一个古老而神秘的组织,据说已经存在了上千年。”陈金水压低声音,“他们一直在寻找散落各地的龙骸和镇龙墓,目的不明。但你爷爷说过,一旦让他们得逞,必将天下大乱。”
陈默感到一阵寒意:“那青铜爵...”
“那青铜爵上刻的镇龙纹,是寻找龙骸的关键线索之一。”陈金水转过身,神情严肃,“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志在必得。默娃子,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不让你插手了吗?”
陈默沉默不语。
养父的解释虽然解答了一些疑问,却带来了更多的谜团。
龙骸、镇龙墓、长生殿...这些听起来如同天方夜谭的词汇,竟然与他的身世息息相关。
“可是爹,既然这事关天下苍生,我们怎么能坐视不管?”陈默忍不住问道。
“管?我们拿什么管?”陈金水苦笑一声,“你爷爷何等本事,最后不也落得个生死不明的下场?我们爷俩这点能耐,连自保都难,谈何拯救苍生?”
他走到陈默面前,双手搭在儿子的肩上,眼神中满是恳求:“默娃子,爹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听爹一句劝,忘了今天的事,忘了那青铜爵,安安稳稳过日子,好吗?”
陈默看着养父苍老而担忧的面容,心中五味杂陈。他理解养父的苦心,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件事他逃避不了。
那些诡异的幻觉,那蚀骨的疼痛,还有血脉中流淌的宿命,都注定他无法置身事外。
“爹,我答应您,不会贸然行动。”陈默最终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回答,“但您也要答应我,有什么事不要一个人扛着。”
陈金水凝视着陈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
“好了,不说这些了。”他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强打起精神,“饿了吧?爹去做饭。今晚咱们爷俩喝两杯。”
陈默点点头,目送养父走向后厨。他能感觉到,养父还有很多事瞒着他,那些秘密如同沉重的枷锁,压得这个老人喘不过气来。
趁着陈金水做饭的工夫,陈默悄悄回到柜台前,拿出纸笔,凭借记忆画下了张云轩那枚戒指上的兽首纹路。
那诡异的造型让他莫名不安,仿佛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图案。
他翻开《吉金纹饰考》,一页页查找,终于在关于商周祭祀器的一章中,找到了一个相似的纹样。
图注上写着:“饕餮纹变体,多见于祭祀邪神之器。”
祭祀邪神……陈默的心沉了下去。这个长生殿,究竟是什么样的组织?
晚饭时,陈金水果然拿出了珍藏多年的老酒,父子二人对坐小酌。但气氛始终有些压抑,两人都避免提及白天的事,只是聊些店铺里的琐事。
“过两天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酒过三巡,陈金水忽然说道。
陈默手中的筷子顿了顿:“去哪?”
“南边有个老朋友,多年不见了,想去看看。”陈金水语气轻松,但眼神却有些闪烁,“可能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这段时间,店铺就交给你了。”
陈默敏锐地察觉到养父的言不由衷。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门,绝不仅仅是探友这么简单。
“爹,是不是和那青铜爵有关?”陈默直截了当地问。
陈金水的手抖了一下,酒水洒了出来。他放下酒杯,沉默良久。
“默娃子,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安全。”他终于开口,“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去管那青铜爵,更不要打听长生殿的事。等爹回来,一切都会解决的。”
陈默看着养父眼中的决绝,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他只能点点头,心中却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查清真相。
这一夜,陈默辗转难眠。他躺在床上,听着隔壁房间养父同样翻来覆去的声音,心中充满了不安。
凌晨时分,他悄悄起身,来到店铺里。在昏黄的夜灯下,他再次打开那个装有青铜爵的木匣。
青铜爵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青光。陈默没有触碰它,只是静静地观察着。
忽然,他注意到爵腹部的龙形纹路在黑暗中似乎散发着微弱的光芒,那光芒极淡,若非在完全的黑暗中,根本无从察觉。
更让他惊讶的是,随着那光芒的明灭,他臂骨深处的疼痛也同步起伏,仿佛二者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响动从店外传来。陈默立刻关紧木匣,悄声走到窗前,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夜色深沉,潘家园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但在对面巷口的阴影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一闪即逝。
陈默的心沉了下去。他们被监视了。
回到房间后,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养父的警告言犹在耳,但越来越多的迹象表明,他已经无法置身事外。
那些幻觉,那蚀骨之痛,还有今天上门的恶客,都指向同一个方向——他必须面对自己的宿命。
“对不起,爹。”陈默在心中默念,“有些路,我必须自己走。”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天际,清冷的月光洒满人间,也照亮了这个年轻人眼中的坚定。
他知道,从今夜起,他的人生将彻底改变。而这一切,都源于那件神秘的青铜爵,和它背后隐藏的千年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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