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还黑着。
刘慧准时敲响了院门。苏念棠已经起来了，正在厨房里熬小米粥。灶膛里的火光映着她的脸，温暖而沉静。
“念棠姐。”刘慧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提着个小布袋，“我、我带了两个窝头，当早饭。”
“进来吧。”苏念棠没回头，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先吃饭，吃完干活。”
小米粥熬得浓稠，米油浮在表面。苏念棠从空间里取出一小碟咸菜，又煎了三个鸡蛋。
“吃。”苏念棠给她夹了一个，“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饭。粥很烫，刘慧小口小口地喝，眼眶有些发热。念棠姐不计前嫌，我一定要好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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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孩子们醒了。
明浩第一个跑进厨房，看见刘慧，愣了一下：“刘慧姨姨？”
“嗯，姨姨来帮娘干活。”刘慧赶紧站起来。
苏念棠给孩子们盛了粥，又拿出昨晚蒸的馒头。早饭简单，但孩子们吃得很香。明远一边吃一边问：“娘，你今天要去那个新房子吗？”
“对。”苏念棠摸摸他的头，“你们乖乖上学，娘晚上给你们做红烧肉。”
“好！”三个孩子齐声应道。
送完孩子回来，王大姐和孙桂花已经在院门口等着了。王大姐提着一篮子干净抹布，孙桂花抱着个旧煤炉。
“念棠，咱们现在就去收拾？”孙桂花眼睛发亮。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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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陈家的厢房里，晨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屋子空荡荡的，但很干净。王大姐打量着四周：“这屋子不错，光线好，通风。”
“就是缺东西。”孙桂花把煤炉放下，“桌子、凳子、操作台……”
“操作台好办。”苏念棠早就想好了，“我让老张头帮我找了块旧门板，架在砖头上就能用。凳子家里有，先搬几个过来。”
四人开始干活。
刘慧最卖力。她打来井水，跪在地上擦地，每一块砖缝都不放过。王大姐擦窗户，孙桂花清扫墙角蜘蛛网，苏念棠则规划着各个区域——操作区、清洗区、晾晒区。
“念棠，你这规划得挺专业啊。”王大姐一边擦玻璃一边说。
“以前在老家帮人做过豆腐坊，有点经验。”苏念棠随口编了个理由。
其实是她前世参观过不少食品作坊，基本的卫生分区还是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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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老张头送来了门板。
一块厚重的旧木门板，洗刷得发白，边缘有些磨损，但板面平整。苏念棠指挥着用砖头垒了两个墩子，把门板架上去，一张简易操作台就成了。
“还缺几个架子。”孙桂花说，“放瓶瓶罐罐的。”
“我家有。”王大姐立刻说，“我儿子以前用的书架，现在不用了，拆了能改两个架子。”
“那太好了。”苏念棠记在心里，“大姐，下午我去您家搬。”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陈大娘的声音：“苏同志，我给你们送壶热水来！”
陈大娘提着个铁皮暖壶进来，看见收拾一新的厢房，眼睛一亮：“哟，收拾得真干净！”
“陈大娘，麻烦您了。”苏念棠接过暖壶。
“不麻烦不麻烦。”陈大娘笑呵呵的，“你们这是正经做事，我支持。对了，需要啥尽管说，我家还有些旧家伙什儿。”
“谢谢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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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屋子基本收拾出来了。
操作台摆在中央，旁边放着几个凳子。墙角架起了煤炉，烟囱通到窗外。清洗区放了大木桶和几个陶盆，晾晒区摆着竹匾。虽然简陋，但井井有条。
“成了！”孙桂花抹了把汗，“念棠，咱们这作坊像模像样了！”
苏念棠环顾四周，心里踏实了些。她看向三人：“大姐，桂花姐，刘慧，咱们得立个规矩。”
三人都看向她。
“以后每天工作时间，上午八点到十一点，下午两点到五点。一天六小时，中间休息。”苏念棠说得清楚，“工钱按小时算，一小时两毛。每天结算。”
王大姐和孙桂花对视一眼，都笑了：“念棠，你厚道。”
刘慧低着头，小声说：“念棠姐，我……我不要工钱，抵债就行。”
“该算的都要算清楚。”苏念棠语气坚定，“工钱是工钱，债是债。你好好干，半年后一身轻。”
刘慧眼圈又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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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苏念棠回家简单做了饭——焖了米饭，炒了个白菜粉条。四人就在厢房里吃了。
饭后，王大姐回家搬书架。孙桂花去服务社买油纸和麻绳。苏念棠和刘慧留在厢房，开始准备第一批材料。
“念棠姐，材料……从哪儿来？”刘慧小声问。
苏念棠早就想好了说辞：“我托山里亲戚收的，下午就送过来。”
其实她打算从空间取。但现在人多眼杂，得等没人的时候。
下午两点，王大姐把书架搬来了。是个旧木书架，拆开后改成了两个三层架子，摆在墙角正好。
孙桂花也买回了东西。油纸裁成合适大小，麻绳剪成段。玻璃瓶洗净晾在竹匾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念棠，咱们什么时候开始做？”孙桂花跃跃欲试。
“明天。”苏念棠说，“今天先把准备工作做好。对了大姐……”
她看向王大姐：“您侄子那边，能帮忙开个食品证明吗？”
王大姐愣了一下：“证明？”
“就是……原材料来源证明。”苏念棠说得委婉，“国营饭店那边要求正规凭证。我知道我这材料不是从食品厂买的，但……能不能请您侄子帮忙开个证明？就说是我从他那儿买的处理品。”
王大姐明白了，有些为难：“这……开假证明，万一查出来……”
“不用写具体数量，就写个大致金额。”苏念棠早有打算，“我按证明上的金额给他钱，他上交厂里。这样手续齐全，谁也说不出什么。”
其实就是走个过场。花点钱买张正规凭证，值。
王大姐想了想：“行，我下午去找我侄子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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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苏念棠让三人先回家休息。她自己留在厢房，关好门，从空间里取出了第一批材料。
干香菇五斤，个大肉厚。木耳三斤，乌黑油亮。牛肉十斤，红白相间。还有各种调料——辣椒、花椒、芝麻、豆豉……
她把材料分门别类放好，又取出几个大陶盆，开始泡发香菇和木耳。
温水慢慢浸润，干瘪的香菇渐渐舒展，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木耳也一朵朵张开，像黑色的花朵。
泡发需要时间。苏念棠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的阳光，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步骤。
牛肉要切丁，香菇要剁碎，辣椒要磨粉……四十瓶酱，工作量不小。
正想着，院门被敲响了。
“苏同志在家吗？”
是个陌生的男声。
苏念棠心里一动，起身开门。门外站着个中年男人，四十来岁，穿着灰色的确良衬衫，拎着个黑色人造革皮包。
正是昨天小张说的那个城里干部。
“请问是苏念棠同志吗？”男人开口，声音浑厚。
“我是。您是……”
“我姓王，解放路国营饭店的采购员。”男人掏出工作证，“钢厂食堂的李主任向我推荐了您做的酱料。”
苏念棠心里一跳，面上保持平静：“王同志请进。”
她把王采购让进院子。王采购目光扫过整洁的院子，落在厢房上：“这是……”
“我租的生产场所。”苏念棠推开厢房门，“刚收拾出来，还没开始生产。”
王采购走进厢房，仔细打量着。操作台、清洗区、晾晒区……虽然简陋，但分区清晰，干净整洁。
“不错。”他点点头，“比我想象中规范。”
“王同志请坐。”苏念棠搬来凳子，“条件简陋，您别介意。”
王采购坐下，开门见山：“苏同志，我就不绕弯子了。我们饭店每周需要六十瓶酱——三十瓶牛肉酱，三十瓶香菇酱。价格可以给到九毛一瓶。”
九毛！六十瓶就是五十四块钱！
苏念棠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感谢王同志认可。不过……我们刚起步，有些条件可能还达不到饭店的要求。”
“我知道。”王采购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李主任都跟我说了。卫生许可证在办，生产场所有了。现在就差原材料凭证。”
他顿了顿：“苏同志，不瞒您说，我们饭店采购必须走正规渠道。没有凭证，这单子我很难批。”
苏念棠心里早有准备：“王同志，我用的材料都是好材料。干香菇、木耳是托山里亲戚收的，牛肉是找可靠渠道买的。但您要厂子的出库单……真没有。”
她看着王采购：“不过我有个想法。我托人从食品厂开个证明，就说材料是从那儿买的处理品。您看这样行吗？”
王采购皱了皱眉：“假证明？”
“不是假证明。”苏念棠说得坦然，“我确实会从食品厂买一部分材料，掺着用。证明开个总金额，具体数量不写。这样手续齐全，东西还是好东西。”
这其实是钻空子。但她没办法——空间里的物资来路说不清，只能这么办。
王采购沉默了很久。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在泥地上投下长方形的光斑。远处传来军营的号声。
“这样吧。”他终于开口，“你先办证明。证明办下来后，送十瓶样品来。我们试用一周，如果没问题……这单子我尽量争取。”
苏念棠眼睛一亮：“谢谢王同志！”
“先别谢。”王采购站起来，“样品要合格，证明要真实。这两点做到了，咱们再谈下一步。”
送走王采购，苏念棠站在院子里，深深吸了口气。
机会就在眼前，但她得把每一步都走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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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接完孩子，苏念棠去了王大姐家。
王大姐正在做饭，看见她，擦了擦手：“念棠，我正想去找你呢。我侄子那边说好了，能开证明。不过得按证明上的金额交钱，他好做账。”
“行。”苏念棠点头，“开多少合适？”
“他说……开个二十块的证明吧。”王大姐说，“金额太小不像，太大也麻烦。二十块，就说买了些处理品。”
二十块。苏念棠在心里算了下——这钱等于是白给食品厂的，买张凭证。
但值。
“好，就开二十块。”她掏出钱，“大姐，这钱您先帮我给侄子。证明什么时候能开好？”
“明天上午。”王大姐接过钱，“我让他开了直接送过来。”
“谢谢大姐。”
从王大姐家出来，天色已暗。苏念棠加快脚步往家走，心里盘算着明天的事。
证明、样品、生产……一堆事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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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她做了红烧肉——答应孩子们的。肉炖得酥烂，酱汁浓稠。孩子们吃得满嘴油光，明远连吃了两碗饭。
“娘，真好吃！”他满足地拍拍小肚子。
饭后，刘慧又来了。不是来干活，是来送东西——一小把新鲜的香葱。
“念棠姐，我园子里种的。”她放下香葱就要走。
“等等。”苏念棠叫住她，从锅里盛出一碗红烧肉，“带回去。”
刘慧接过碗，手有些抖：“念棠姐，我……我今天干了六小时活。工钱一块二，抵债后还欠四十八块八。”
她算得很清楚。
苏念棠点点头：“嗯，记着呢。明天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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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
孩子们睡熟了。苏念棠坐在灯下，摊开本子记账。
今日支出：油纸麻绳一毛五，证明钱二十块。共二十块一毛五。
手里还剩十六块多
翻开另一个本子，记下刘慧的工时：
刘慧，欠款五十元。
今日工时：上午6:00-11:00（5小时），下午2:00-5:00（3小时），共8小时。
工钱：1.6元。
剩余欠款：48.4元。
又写下明天的计划：
1. 拿到食品证明
2. 开始制作第一批酱料（四十瓶）
3. 准备给国营饭店的样品（十瓶）
4. 卫生局检查准备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温柔地落在本子上。
苏念棠合上本子，望向窗外。厢房的轮廓在月光下清晰可见，明天，那里将升起第一缕炊烟。
而她的路，正在一步步变成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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