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微凉的晨风从窗户缝钻进来。
苏念棠醒了。她侧耳听了听,三个孩子还在均匀地呼吸。今天是周日——不对,这个年代不兴这么叫,就是普通的工作日,但幼儿园已经修缮完毕,孩子们该去上学了。
她轻手轻脚下床,推开厨房门。晨光熹微,灶台冰凉。从空间里取出一小袋面粉,几个鸡蛋,又拿出一把韭菜——是昨天傍晚在服务社买的,一毛钱一大捆,新鲜得很。
今天做韭菜盒子。
面粉用温水搅拌成絮状,揉成光滑面团,盖上湿布醒着。韭菜洗净切碎,鸡蛋打散炒成嫩嫩的蛋碎。两样混合,加盐、几滴香油,馅料就准备好了。
面团醒好了,分成小剂子,擀成圆皮。舀一勺馅料放在皮上,对折封口,捏出漂亮的花边。平底锅烧热,抹薄油,韭菜盒子下锅,小火慢煎。
“滋啦——”
油与面皮接触的瞬间,香气就起来了。韭菜的辛香、鸡蛋的鲜香、面皮的麦香,混在一起,霸道地飘出厨房。
“娘……”明浩第一个冲进来,“好香!”
“快去洗脸。”苏念棠手上不停,“今天幼儿园开门了,别迟到。”
“知道!”明浩吸着鼻子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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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半,送完四个孩子——她家三个,加上顺路送去幼儿园的小宝。
刘慧在幼儿园门口接过小宝,小声说:“念棠姐,今天周晓梅来帮忙,我……我能学学怎么包蛋黄酥吗?”
“能。”苏念棠点头,“今天做完五十个,我给幼儿园送三十个,留二十个给家里。你好好看,好好学。”
“哎!”刘慧眼睛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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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里,周晓梅已经来了。
她果然带了件干净围裙——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但熨得平整。看见苏念棠,她局促地站起来:“苏同志,我……我来早了。”
“不早。”苏念棠笑笑,“正好。今天咱们要做五十个蛋黄酥,还要准备给国营饭店的十瓶样品。”
“样品?”王大姐刚进门就听见这话,“国营饭店那边……有信了?”
“昨天王采购让人捎信来,说样品合格的话,下周就能签合同。”苏念棠挽起袖子,“所以今天的样品,得做得格外用心。”
四人立刻忙碌起来。
苏念棠主厨,孙桂花和周晓梅打下手,王大姐负责包装。刘慧今天没带孩子——小宝去幼儿园了,她可以专心学手艺。
蛋黄酥的工序复杂。油皮要揉到出膜,油酥要软硬适中,红豆沙的甜度要恰到好处,咸蛋黄要烤得流油却不过干。
苏念棠一边做一边讲解:“油皮揉好后要醒二十分钟,不能急。油酥的猪油和面粉比例是1:2,夏天可以少放点油,冬天多点。”
周晓梅学得认真,眼睛一眨不眨。她手巧,第一次包酥皮就能捏出漂亮的褶子。
“周姐手真巧。”孙桂花赞叹。
“我以前在老家跟人学过做点心。”周晓梅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没好材料,做不出这个味儿。”
“材料是一方面,手艺更重要。”苏念棠递给她一个包好的生坯,“你看这个,收口要捏紧,不然烤的时候会漏馅。”
刘慧在一旁默默看着,手里攥着块面团练习。她动作有些笨拙,但很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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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第一炉蛋黄酥出炉。
金黄色的酥皮冒着热气,层层叠叠。苏念棠用筷子夹出一个,晾了晾,掰开。酥皮簌簌掉渣,红豆沙油润,咸蛋黄中心流着油。
“成了。”她松了口气,“这炉品相好,可以当样品送幼儿园。”
“念棠,”王大姐数了数,“这一炉十二个,还差三十八个。”
“继续。”苏念棠看看天色,“中午前做完,下午专心准备样品酱。”
话音刚落,院门外传来陈大娘的声音:“苏同志!有人找!”
来的是钢厂食堂的小陈师傅,但今天不是来取货的。他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一包白糖、一瓶香油。
“苏同志!”他脸上带着笑,“我们主任让我来告诉你,国营饭店的王采购今天下午要过来!亲自看你的生产流程!”
苏念棠心里一紧:“下午?几点?”
“三点左右。”小陈师傅压低声音,“主任说,王采购这次是来最后考察的。要是满意,当场就能签合同!一周六十瓶,九毛一瓶!”
一周六十瓶!九毛一瓶!那就是五十四块钱!
苏念棠心跳快了一拍,面上保持平静:“谢谢陈师傅。我知道了,下午一定准备好。”
送走小陈师傅,厢房里的气氛紧张起来。
“下午三点?”孙桂花看看日头,“那咱们得抓紧了!样品酱还没做呢!”
“不急。”苏念棠反而冷静下来,“样品我早就想好了配方,比平时做的更精细。现在关键是……把作坊再打扫一遍,不能有一点灰尘。”
四人立刻行动。周晓梅擦窗户,王大姐扫地,孙桂花整理工具,刘慧清洗所有器皿。苏念棠则开始准备样品酱的材料。
她从空间里取出最好的牛肉——肥瘦相间,纹理漂亮。干香菇选最大最厚的,木耳选小朵肉厚的。所有调料都挑品质最好的。
这不是做生意,这是打仗。打赢了,前路一片光明;打输了,可能就再也翻不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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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简单吃了饭。
苏念棠让王大姐和孙桂花先回家休息,下午两点再来。周晓梅也回去了——她丈夫需要人照顾。刘慧留下来帮忙。
“念棠姐,”刘慧一边洗碗一边小声说,“林菲菲……今天上午在服务社。”
苏念棠动作一顿:“她干什么了?”
“买了包白糖,跟小张打听你。”刘慧声音更低,“问你是不是要做大批货,问国营饭店的人什么时候来。”
消息真灵通。
“她还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是……笑得很怪。”刘慧想起林菲菲那个笑容,心里发毛,“念棠姐,她会不会下午来捣乱?”
苏念棠沉默片刻:“有可能。所以下午……你得帮我个忙。”
“什么忙?”
“在作坊门口守着。”苏念棠看着她,“如果林菲菲来,拦住她,说作坊今天不接待外人。无论如何,不能让她进去。”
刘慧用力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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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王大姐和孙桂花准时来了。
四人开始熬制样品酱。这一次,苏念棠格外用心。牛肉切得更均匀,香菇泡发得更充分,火候掌握得更精准。
所有的步骤都按照最高标准来。锅具刷洗三遍,操作台擦了又擦,连装酱的玻璃瓶都用开水烫过,晾干后用干净的棉布擦得透亮。
院子里静悄悄的。刘慧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作坊门口,手里拿着针线活做样子,眼睛却时刻注意着巷口。
下午两点半,酱香开始飘出来。
这一次的香气格外浓郁。牛肉的醇厚、香菇的鲜美、各种香料的复合香气,层层叠叠,在院子里萦绕不散。
“真香……”孙桂花吸着鼻子,“念棠,你这手艺真是绝了。”
“这次加了点特别的。”苏念棠没说那是空间里的秘制香料,“王采购是行家,糊弄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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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整。
巷口传来脚步声。刘慧立刻站起来,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穿着灰色的确良衬衫,拎着黑色人造革皮包,正是王采购。
她松了口气,正要迎上去,突然看见王采购身后不远处,林菲菲的身影一闪而过。
刘慧心里一紧,赶紧朝作坊里喊:“念棠姐!王采购来了!”
苏念棠从作坊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王同志,您来了。”
王采购点点头,目光扫过院子:“苏同志,你这作坊……收拾得很干净。”
“您请进。”苏念棠侧身让路,“正好这一锅酱刚熬好,您看看。”
王采购走进作坊。他看得很仔细——操作台的整洁程度,工具的摆放,材料的储存,甚至摸了摸墙角的灰尘。
最后,他停在灶台前。锅里是刚熬好的牛肉酱,红亮油润,香气扑鼻。
“能尝尝吗?”他问。
“当然。”苏念棠用干净勺子舀了一点,放在小碗里,“您尝尝。”
王采购接过碗,先闻了闻,然后小心地尝了一口。他咀嚼得很慢,很仔细。
屋子里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
良久,他放下碗,点点头:“嗯。味道比上次的样品还好。用料实在,火候到位。”
苏念棠心里一松。
“不过……”王采购话锋一转,“苏同志,我听说有人举报你的材料来路不正?”
来了。果然还是这事。
“王同志,”苏念棠神色坦然,“我的材料都有正规来源。干香菇、木耳是从县食品厂买的处理品,有单据。牛肉是托亲戚从肉联厂买的内部处理品,也有条子。您要是不信,我可以拿给您看。”
“我看了也没用。”王采购摇头,“我是采购,不是稽查。但我得对饭店负责。这样吧……”
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这里有份合同草稿,你先看看。如果没问题,下周一正式签。但是……”
他顿了顿:“签合同之前,你得提供所有材料的正规采购凭证。不只是食品厂的,肉联厂的也要。如果提供不了,这合同就签不成。”
苏念棠心里一沉。肉联厂的凭证……她哪有什么亲戚在肉联厂,那都是编的。
“王同志,”她斟酌着措辞,“肉联厂的凭证……可能不太好办。我那亲戚只是普通工人,开正规凭证得走关系……”
“那就是你的问题了。”王采购把合同草稿递过来,“苏同志,我很欣赏你的手艺。但国营单位有国营单位的规矩。手续不全,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
他看看手表:“合同你先看,下周一来饭店找我。如果手续齐了,咱们就签。如果齐不了……那我也没办法。”
说完,他转身走了。
送走王采购,厢房里一片沉默。
“念棠……”王大姐小心翼翼地问,“肉联厂的凭证……真弄不到吗?”
苏念棠苦笑:“我哪有亲戚在肉联厂?那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那怎么办?”孙桂花急了,“难道这单子……就这么黄了?”
苏念棠没说话。她看着灶台上那锅还冒着热气的酱,红亮亮的,香喷喷的,却可能再也卖不进国营饭店了。
院子里,刘慧还在守着。她看见王采购离开,又看见林菲菲在不远处的巷口晃了一下,然后得意地走了。
她咬咬牙,走进作坊:“念棠姐,我刚才看见林菲菲了。她……她好像在等什么。”
苏念棠眼神一冷:“等什么?”
“等……”刘慧犹豫了一下,“等王采购出来。她看见王采购走了,笑得很得意,然后就走了。”
果然。林菲菲知道凭证的事。她知道苏念棠提供不了肉联厂的凭证,所以等着看笑话。
苏念棠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份合同草稿。白纸黑字,条款清晰。一周六十瓶,九毛一瓶,预付百分之三十的定金。
多好的一单生意。
可偏偏卡在凭证上。
“念棠姐,”刘慧突然说,“我……我可能有个办法。”
三人都看向她。
“我娘家有个堂哥,”刘慧声音很小,“在肉联厂的食堂工作。虽然不是什么干部,但……也许能帮忙开个条子?”
苏念棠眼睛一亮:“真的?”
“我……我去问问。”刘慧不敢保证,“但他家条件也不好,可能……可能需要点好处费。”
“钱不是问题。”苏念棠立刻说,“只要能开到正规凭证,多少钱都行。”
“那我……我明天回趟娘家。”刘慧下了决心,“一定把这事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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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作坊收工了。
五十个蛋黄酥做好装盒,三十个送去幼儿园,二十个留在家里。十瓶样品酱也封好了,放在阴凉处。
王大姐和孙桂花领了工钱走了。周晓梅也领了今天的工钱——八毛钱,高兴得直说谢谢。
刘慧最后走的。她没领工钱,只说:“等我把凭证办成了再说。”
苏念棠送她到门口:“路上小心。如果需要钱,先从我这儿拿。”
“不用。”刘慧摇头,“我……我想靠自己把这事办成。”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苏念棠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曾经背叛过她的女人,现在却在尽力帮她。世事真是难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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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孩子们从幼儿园回来,带回了李老师的话:“苏同志,蛋黄酥收到了,园长和老师们都说好吃!谢谢您!”
明浩还带回来一个小红花:“李老师说我今天表现好,奖励的!”
“真棒。”苏念棠给孩子们夹菜,“明天娘给你们做红烧肉吃。”
“好!”孩子们齐声欢呼。
饭后,她照例给孩子们洗澡、讲故事。等孩子们睡熟了,她坐在灯下,看着那份合同草稿。
一周六十瓶。九毛一瓶。预付百分之三十。
如果成了,每周就有五十四块钱的收入。一个月就是两百多块。
但前提是——刘慧能弄到凭证。
她摊开信纸,想给陆建军写信。但笔尖悬了半天,最终只写了几句:
“建军,见信好。作坊一切顺利,孩子们乖巧。近日或有大单,若能成,家中境况将大改善。盼你平安归来。念棠。”
有些事,她想自己解决。解决了,再告诉他。解决不了……再说。
信折好装封。她吹熄了灯。
月光很好。明天,刘慧回娘家。明天,或许就有转机。
她轻轻躺下,闭上眼睛。
路还长。但一步一步,总能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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