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妥了他的正事,姜闻放松下来,翘起二郎腿,又打量起这修葺一新的院子。“你这宅子真不错,你家里留下的?”
“多新鲜呐,你见过几个土着能在这地方熬过那十年动荡的,这是我爷爷早些年买下来的。”
“听说你家是北影厂老人?可我回想半天,对不上号啊。”
王宁语气平常的说道:“是我爷爷那辈的,他退得早,关系都在老一辈那里。我爸妈都没干这行。”
听到王宁的父母,姜闻哦了一声,很自然地打住了话头。
圈里隐约知道王宁父母没了,但具体原因也没人知道,这似乎是个心照不宣的边界,在北影厂的老员工都不去打听。
沉默了片刻,姜闻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换了个话题,语气也正式了些:“对了,最近有几京城的老家伙,托我向你问个话。”
王宁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了,“什么话?怎么让我想起陈佩司的那个台词,皇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儿?是这个吧哈哈......”
王宁抑扬顿挫的学着小品里的台词,还挺有模有样的。
姜闻笑着骂了句:“去你大爷的。”
笑闹过后,姜闻看着他,“大概意思是问你想不想进他们那个圈子的核心,对了,王家那俩兄弟,没跟你透过风?”
王宁摇摇头,他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
京圈嘛,他当然是知道的。某种程度上,他也算是这个圈里的人,毕竟中戏出身,天然带着这个圈子的印记。
但他起步靠的是自己拍出来的东西和中戏中影的关系,虽然中戏也是这个圈子的,但是比较外围了,是进不了太核心的位置,杨淮山是学术派的,和他们不算一类人,所以王宁是一直游离在外围的。
路洋就有着京圈的印记,他爹就是京圈的核心人物之一,今年还当选了京城电影家协会副主席,王宁作为他名义上的学生,这个印记也是跑不掉的。
姜闻以为他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耐心的聊了起来。
“就是些早年在宣传、文化口子待过的几个老头子,现在退是退下来了,但能量还在,门生故旧也多。”
其实不光是文化口,部队家属里出的更多,比如王硕、马未督、郑小龙、海岩,他们都是军区大院子弟。
姜闻说得含蓄,但意思明确。
那是所谓京圈最核心的人脉根系,盘根错节,渗透极深。进了那个圈子,资源、庇护、话语权,都会容易许多的。
王宁没有立刻回答,反而问:“师兄,你拍电影,图的是什么?”
姜闻被问得一怔,眼神飘向院墙外四合院灰色的屋檐,想了想才说到:“我啊?我拍戏主要是因为迷恋于创造一个世界吧,或者说把自己感受到的世界呈现出来。”
“电影对我来讲,就是另一个世界,有时候会觉得拍电影好像可以逃脱现在的世界,电影世界更美、更浪漫。”
“哈哈,我一直觉得你拍电影就是在做梦,你看你自己都承认的了。”
姜闻点头,深以为然,其实每一个成功的导演都是在做梦。
王宁有时候一觉醒来,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看着躺在旁边的刘艺菲,他都不敢笑,生怕把自己给笑醒了。
“那你想过没有,进了那个圈子,确实能得到不少助力。可代价呢?你的梦,恐怕就得按他们喜欢的颜色来渲染了,那这个梦还是你的吗?”
这话戳中了姜闻。他这么多年在圈里若即若离,既有性格使然,也未尝没有保持创作独立的考量,只有他给别人电影夹带私货的,又有几个人能在他电影里夹私货的?
当然,其实王宁觉得是他这么多年拍的电影赔的太多了,那帮人也不乐意带他玩了,谁愿意老是跟个赔钱货玩啊。
王宁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吧,我拍电影是因为我只会干这个,别的我都做不好,我只是把我脑海里的画面传递出来。”
“与此同时,我想着能带着咱们中国的电影,走向世界,让别人更加了解真实的我们。”
王宁看着院子里飘摇的树枝,“我就想琢磨怎么把工业化的科幻大片拍好,怎么追上好来坞几十年的积累,怎么把咱们自己的电影人才梯队搭起来。”
“我跟你提过的,电影行业快要变天了。等变天的时候,他们那套圈子玩法,可能就不好使了。我需要的东西,他们也给不了。”
姜闻沉默良久,“要是按你说的,行业都要洗牌了,你现在培养这些人,到时候不也没用了啊!”
“到时候你就明白了。”王宁没多解释。
他真正的野心,埋在更深的地方。他想要的,不止是拍几部卖座电影,更是要掌握文化输出的权柄。
他厌倦了好莱坞镜头里那些对东方千年文明的简化、扭曲甚至是偏见。他要筑造自己的舞台,用最顶尖的工业技术,讲述最东方的生命哲学与浪漫想象。
他的棋盘上,已经落下不止一颗棋子,月光影业在好莱坞已经是票房保证了,不论好坏,电影质量确实都挺不错的。
在好莱坞,亚洲面孔的真人电影是有文化隔阂和审美壁垒的,但动画却是少了很多门槛。
一个以中国神话为基底的封神宇宙动画系列,早已在他心中酝酿。
从颠覆传统的《哪吒》开始,到有着沉重宿命的《姜子牙》,再到或许可以诙谐解构的《太乙真人》,他愿意投入重金和漫长的时间,去培养像饺子、田小鹏这样有才华,但现在缺少机会和平台的动画人。
做动画电影,投资大、周期长、风险高,在追逐快钱的投资人看来,这从来都不是资本眼中的优质项目。
但王宁看重的,是那跨越文化与年龄的传播力,是构建一个独属于东方美学、并能与世界对话的Ip宇宙的浩瀚可能。
钱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串数字了,相比账面上数字的增长,制造一个好的故事更让他有动力。
“那我怎么回话?”
姜闻还是要完成这个嘱托的,他现在在京圈的处境是不怎么好,如果不是有一帮跟他关系好的人还帮着他,就他那个赔钱属性,早没人跟他玩了。
“荣誉和金钱我都没有太多想法了,如果他们能帮我把电影推广出去,和他们合作也不是不行的。”
加入京圈的核心层,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那本来就是一个松散的利益聚合体,大家心里都揣着自己的算盘。
他们的能量在国内固然是不小的,但出了国门,影响力也很有限,否则京圈这些年,真正能在国际影坛激起水花的作品寥寥。
王宁心里有杆秤,只要对实现那个更大的目标有益,他不排斥有限度的妥协与合作。
世事很少是非黑即白的,吴晶的《战狼》系列就是现成的例子了,这电影的成功,背后是不乏京圈力量的助推,尤其是第二部,几乎是背后的京圈资源合力将他推到了那个位置的。
吴晶自己当初也担忧过度营销的反噬,和资方也有过博弈,但京圈资本不是他三言两语就能改变的,他当时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他性格中的那些缺陷,也容易被舆论裹挟。
《战狼》系列是成功的,但他也被置于风口浪尖了。
尤其是后来那个意识形态对立很严重的互联网,太多人在上面带节奏了,没脑子的都被带着人云亦云,吴晶都被当成反面教材了。
拍摄爱国主题电影本身没有问题的,这个会越来越有市场,这甚至是时代的主流需求之一。
尤其是在2016年之后,主旋律作品的繁荣是国家意志与民众情感的共同选择了。
回溯到八九十年代,《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等作品,同样是几代人的集体记忆,充满质朴的英雄情怀与家国认同。
有趣的是,改革开放后,当时一些早期的公知,一边批判这类影片浮夸、虚假,一边又将《辛德勒的名单》、《阿甘正传》、《光荣战役》、《勇敢的心》等西方作品奉为叙事典范。
如今再回看那些作品,那些被推崇的影片,他们故事的内核同样充满艺术虚构、戏剧加工,甚至不乏精妙的政治与历史私货。
话语权的争夺,从来不止在战场上,更在每一块银幕,每一个被讲述的故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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