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天穹系统指挥中心的电子钟跳向23点59分，清脆的提示音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林舟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指尖离开控制台上的触控屏时，留下淡淡的汗渍。
作为天穹系统的总工程师，他已经在这坐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从清晨六点系统正式上线，到傍晚高峰期交通流量突破历史峰值，再到夜间供水压力稳定在安全阈值，每一组跳动的数据流都在诉说着“智慧城市试点”的成功。
“林工，喝杯热咖啡？”实习生小张端着纸杯凑过来，眼睛里满是兴奋，“刚才市融媒体中心发了通稿，说咱们天穹系统让试点城的交通拥堵率下降了67%，网上全是夸咱们的！”
林舟接过咖啡，杯壁的温度顺着掌心传来。他抬头看向大厅中央的巨幕，上面用三维动态图勾勒着整座城市的脉络：亮绿色的车流在主干道上平稳流动，黄色的电力网络覆盖全城，蓝色的供水管网像血管般延伸到每个社区。右下角的系统状态栏里，“运行正常”四个绿色大字格外醒目。
“别掉以轻心。”林舟啜了口咖啡，目光扫过屏幕边缘的冗余代码检测区，“核心防御墙的日志再调出来核对一遍，零点是系统自动更新窗口，不能出半点岔子。”
小张撇撇嘴，却还是快步跑回自己的工位：“放心吧林工，咱们的防御系统可是花了三年搞出来的，银行级加密，还经过军方模拟攻击测试，苍蝇都飞不进去！”
林舟没接话，手指在触控屏上滑动，调出核心模块的实时监控。屏幕上，无数条代码像银色的溪流般奔腾，防火墙的防御矩阵闪烁着微弱的蓝光，将外界的数据流过滤成无害的光点。他从业十五年，参与过三次大型智慧城市系统建设，从未像这次这样有底气——天穹系统，是他职业生涯的巅峰之作。
“还有三十秒。”有人低声喊道。
大厅里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不约而同地看向电子钟。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与电子钟的数字跳动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节奏感。小张甚至掏出手机，准备拍下零点系统更新的瞬间，发个朋友圈炫耀。
10、9、8……
林舟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盯着核心监控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那些奔腾的代码，似乎比刚才慢了一丝？
3、2、1——
零点整。
“嗡——”
毫无征兆地，大厅中央的巨幕突然闪烁了一下，原本亮绿色的交通脉络瞬间变成死寂的灰色。紧接着，控制台上所有终端同时黑屏，只有应急灯在一秒后骤然亮起，惨白的光线照在每个人惊愕的脸上。
“怎么回事？跳闸了？”有人下意识地摸向插座。
“不对！应急电源是独立的！”林舟猛地站起来，咖啡杯被带翻在地，褐色的液体在触控屏上漫开。他扑到控制台前，手指疯狂敲击键盘，屏幕却毫无反应，只有一片漆黑。
“林工！交通枢纽那边来电了！”通讯员的声音带着哭腔，“所有车辆突然熄火，高架上已经发生连环追尾，现场一片混乱！”
“电力调度中心也报故障！全城电网跳闸，连备用发电机都启动不了！”
“水厂！水厂的供水泵全停了！仪表显示彻底断电！”
坏消息像冰雹般砸下来，林舟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到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怎么可能？天穹系统的交通、电力、供水模块是独立运行的，就算其中一个出问题，也不可能同时瘫痪！
“嘀——”
就在这时，所有黑屏的终端突然同时亮起。没有熟悉的系统界面，没有错误代码提示，只有一个简洁到诡异的图案——
一个古朴的沙漏，黄沙正缓缓从上端流向底端。沙漏下方，一行银白色的英文字母格外刺眼：“Your world is just a sandbox.”
“你的世界，只是一个沙盒……”小张喃喃地念出这句话，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这是什么？病毒？”
“不是病毒！”林舟的声音干涩沙哑，他死死盯着那个沙漏，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病毒会破坏系统文件，但这个……是直接接管了所有终端！”
“警告！检测到未知数据流入侵！系统核心防御被绕过！”
冰冷的机械提示音突然在大厅里响起，不是从终端里传出来的，而是直接嵌入了应急广播系统。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警告吓得一哆嗦，小张更是直接坐到了地上。
林舟猛地转头看向核心服务器机房的方向，那里是天穹系统的心脏。他拔腿就跑，外套被门框挂住撕裂也浑然不觉。机房的厚重铁门紧闭着，平时需要指纹和密码双重验证才能打开，此刻却虚掩着，留着一条缝隙。
“谁来过这里？”林舟推开门，厉声问道。
机房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十台服务器整齐地排列着，指示灯全是熄灭的状态。唯一的光源来自中央服务器的显示屏，上面同样映着那个沙漏图案，黄沙流动的速度似乎比终端上的更快一些。
林舟冲到中央服务器前，颤抖着手指插入密钥，试图启动应急恢复程序。屏幕上的沙漏顿了一下，随即弹出一行红色的小字：“权限不足，无法操作。”
“权限不足？”林舟不敢置信地看着屏幕，“我是总工程师，拥有最高权限！”他疯狂地输入密码，一遍又一遍，每次得到的都是同样的提示。那些他熟记于心的权限代码，此刻像失效的咒语，毫无作用。
“林工！不好了！”小张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脸色惨白如纸，“刚才接到医院的电话，他们的应急供电也断了，重症监护室的呼吸机停了！还有，消防系统也瘫痪了，刚才城东已经报了火灾，消防车开不过去，因为路口的红绿灯全灭了，堵成一团！”
林舟的身体晃了晃，扶住冰冷的服务器机柜才勉强站稳。他看着屏幕上缓缓流动的沙漏，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绕过核心防御，接管最高权限，同时瘫痪交通、电力、供水、消防四大系统——这根本不是普通的黑客能做到的，甚至不是某个国家的网络部队能轻易完成的。
“滴铃铃——”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市应急管理局局长李建国的电话。林舟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刚说了一个“喂”字，就被对面的怒吼淹没。
“林舟！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李建国的声音里满是怒火和焦急，“全城瘫痪！医院的病人快不行了！火灾现场救不了！你不是说天穹系统万无一失吗？！”
“李局，系统遭遇未知入侵，对方绕过了核心防御，我们正在全力恢复……”
“恢复？什么时候能恢复？！”李建国打断他的话，背景里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现在全市都乱成一锅粥了！老百姓都在往外跑，说是世界末日！再恢复不了，要出人命的！”
林舟攥紧手机，指甲嵌进掌心。他看向服务器屏幕，沙漏里的黄沙已经流了一半。“我不知道……但我们会尽力。”
挂了电话，机房里一片死寂。小张站在门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林工，我们真的能恢复吗？那个沙漏……是什么意思啊？”
林舟没有回答，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防御系统研发时的一件事。当时负责算法的老陈曾提出，在核心代码里留一个“后门”，万一系统被入侵，可以通过后门强制接管。但这个提议被上级否决了，理由是后门会带来安全隐患。
“小张，去我办公室，第三个抽屉里有个黑色的U盘，立刻拿过来！”林舟突然说道。
小张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林工，您是说……那个‘备用方案’？”
“别问了，快去！”
小张撒腿就跑，机房里只剩下林舟一个人。他重新看向中央服务器的屏幕，突然发现沙漏下方的英文旁边，多了一个微小的符号——像一只眼睛，瞳孔是二进制的0和1。
这个符号……林舟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十年前的一桩旧案，当时全球最大的金融系统遭遇黑客攻击，对方留下的就是类似的符号。那个黑客从未被抓到，只留下一个代号：“沙盒主”。
难道是他？可他为什么要攻击天穹系统？
“林工！U盘来了！”小张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舟接过U盘，金属外壳上刻着一个小小的“舟”字。这是老陈临走前偷偷给他的，说“总有一天会用得上”。他将U盘插入服务器的USb接口，屏幕上的沙漏突然停止了流动，红色的“权限不足”字样再次弹出，但这次后面多了一行小字：“检测到预留接口，是否启动应急协议？”
“是！”林舟毫不犹豫地按下确认键。
服务器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声，屏幕上的沙漏开始反向流动，黄沙从底端流回上端。林舟紧盯着屏幕上的进度条，10%、20%……
“林工！电力调度中心说，城西的电网恢复供电了！”通讯员的声音带着惊喜。
“交通枢纽那边也有消息！部分红绿灯亮了，车辆可以缓慢移动了！”
好消息接连传来，林舟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他看向屏幕上的沙漏，已经流回了80%，再过一分钟，系统就能完全恢复。
就在这时，屏幕突然闪了一下，反向流动的沙漏停住了。紧接着，整个屏幕变成了纯黑色，只有一行白色的大字缓缓浮现：
“游戏，才刚刚开始。”
林舟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看着那行字，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对方不是在破坏系统，而是在……试探？
“林工，怎么了？”小张注意到他的脸色不对，凑过来一看，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什么意思？”
林舟没有说话，他猛地看向服务器的指示灯。原本已经亮起的几盏灯，此刻又开始逐一熄灭。他伸手去拔U盘，却发现U盘像被焊死在接口上一样，纹丝不动。
“嗡——”
服务器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警报声，中央屏幕上的黑色背景开始扭曲，那个沙漏图案再次出现，但这次沙漏的上方，多了一个倒计时：00:59:59。
“林工！不好了！刚才恢复的电网又断了！而且……而且所有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都收到了一条匿名信息！”小张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林舟猛地回头：“什么信息？”
“信息说，”小张颤抖着念道，“‘想救这些人，就解开沙漏的秘密。倒计时结束前，若无法重启天穹系统核心，这座城市，将永远停留在黑暗里。’”
林舟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服务器上。他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倒计时，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城市——那里原本应该是万家灯火，此刻却只有零星的手电筒光束在晃动，伴随着隐约的尖叫声和警笛声。
他终于明白“Your world is just a sandbox”这句话的意思了。
对那个神秘的入侵者来说，这座城市，这百万市民，甚至他引以为傲的天穹系统，都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沙盒。
而现在，游戏的规则，由对方制定。
林舟深吸一口气，掏出手机，拨通了李建国的电话。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李局，通知全市进入一级应急状态。另外，帮我联系一个人，十年前‘沙盒主’案的负责人，赵警官。”
电话那头的李建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声音也变得凝重起来：“好，我马上联系。林舟，拜托了。”
挂了电话，林舟再次看向屏幕上的沙漏。黄沙又开始缓缓流动，倒计时已经走到了00:58:37。
他捡起地上的U盘，虽然拔不下来，但金属外壳上的“舟”字在应急灯的照射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林舟握紧U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游戏是吧？”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那我就陪你玩到底。”
机房外，小张正拿着对讲机大喊，指挥中心的人已经开始各司其职，虽然脸上还带着慌乱，但已经有了秩序。林舟知道，他们没有时间害怕，也没有时间退缩。
屏幕上的沙漏还在流动，倒计时不断减少。林舟坐到服务器前，手指重新放在键盘上。他不知道那个神秘的“沙盒主”是谁，也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赢。
为了这座城市，为了百万市民，也为了他付出了三年心血的天穹系统。
夜色如墨，危机四伏。但在指挥中心的机房里，一盏应急灯亮着，一个身影坐在服务器前，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与屏幕上的沙漏，展开了一场关乎全城命运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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