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萧如玉毒发身亡的消息,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涟漪迅速从禁宫深处扩散至整个永熙城。
官方给出的说法是“丽妃嫉恨成狂,意图毒害君上,事败畏罪自尽”,但坊间私下流传的版本却更加诡谲,或多或少都牵扯到了那位与丽妃曾有传闻的恭亲王楚天佑。
皇宫内,气氛肃杀。
侍卫巡逻的密度增加了不止一倍,宫人们行色匆匆,不敢多言,连空气中都仿佛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紧张气息。
关雎宫内,江浸月依旧平静,只是吩咐蕊珠和云卷近日无事少出宫门。
她很清楚,丽妃的死,绝不是一个终点,而是一场更大风暴的开端。
恭亲王府内。
当丽妃的死讯连同“相思引”毒药、以及她宫中搜出的与宫外某些隐秘联系的物证,被秘密呈送到恭亲王府时,楚天佑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夜。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扭曲狰狞的面容。
他手中紧握着一支简陋的银簪,那是萧如玉入宫前,他随手赏赐给她的玩意儿,她却当个宝贝似的一直藏着。
如今,簪子犹在,佳人已化作一缕冤魂。
“玉儿……是本王……对不住你……”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混合着痛苦、愤怒与彻底破灭的疯狂。
他精心布置的棋子,他许诺未来的“皇后”,就这么轻易地折损了!
他几乎能想象到楚天齐此刻在宫中的得意,以及那柔妃沈昭昭洞察一切、冰冷嘲讽的眼神。
恐惧与恨意如同毒藤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丽妃一死,很多线索必然指向他。
皇帝绝不会放过这个铲除他的绝佳机会!
束手就擒?他楚天佑绝不!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
“来人!”
他猛地踹开书房门,双目赤红,对着守候在外的几名心腹死士和幕僚低吼道,
“传令下去,按第二套计划行事!联络我们在京畿大营、羽林卫中所有的人!明日卯时,以‘清君侧,诛妖妃’为号,随本王……入宫!”
一名较为年长的幕僚脸色发白,试图劝阻:“王爷!时机尚未完全成熟,仓促起事,恐……”
“闭嘴!”
楚天佑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状若疯魔,
“没有时间了!再等下去,就是引颈就戮!皇兄昏聩,宠信妖妃,祸乱朝纲,天怒人怨!本王这是替天行道!”
他甩开幕僚,环视众人,
“成败在此一举!事成之后,尔等皆为从龙功臣,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利益与恐惧的驱使下,无人再敢反对。
黑暗中,一道道命令被传递出去,潜藏在永熙城各处的暗流,开始汹涌地向着恭亲王府汇聚。
然而,仓促的起事,注定漏洞百出。
他们并不知道,自丽妃事件后,楚天齐早已密令凌不疑加强对京畿兵马的监控,尤其是与恭亲王有过往来的将领。
御书房内,灯火通明。
楚天齐并未因丽妃之死而有丝毫松懈,他深知自己这个五弟绝非甘于寂寞之人。
凌不疑大将军身披戎装,肃立在下,刚汇报完京畿各处军营的异动,以及截获的几封密信。
“陛下,恭亲王果然狗急跳墙了。据可靠消息,他联络了旧部,意图明日凌晨作乱。”
凌不疑声音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杀伐之气。
楚天齐负手立于巨大的舆图前,眼神冰冷:“跳梁小丑,自取灭亡。凌卿,都安排好了吗?”
“回陛下,京畿大营已被臣心腹将领牢牢掌控,绝无问题。羽林卫中,副统领赵谦是恭亲王的人,已被监控,其部下亦被分化。九门提督亦是忠心可靠。只待叛军入彀,便可一网打尽!”
凌不疑信心十足,他戎马半生,对付这等仓促的叛乱,自有雷霆手段。
“好。”
楚天齐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喜怒,
“记住,朕要活的楚天佑。朕要亲自问问他,朕这个皇兄,究竟哪里对不起他!”
“臣,遵旨!”
凌不疑抱拳领命,大步离去,甲胄铿锵作响。
高德胜悄无声息地上前,为楚天齐换上一杯热茶,低声道:“陛下,夜深了,保重龙体。”
楚天齐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窗外沉沉的夜色上:“树欲静而风不止。朕给了他们荣华富贵,他们却总想要朕的江山,朕的命。”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帝王独有的孤寂。
翌日,卯时初刻,天光未亮,永熙城还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之中。
果然,恭亲王楚天佑身着亲王蟒袍,手持先帝御赐的宝剑,率领着不到两千人的乌合之众,直扑皇宫承天门。
他高声呼喊着“清君侧,诛妖妃”的口号,试图煽动更多不明真相的人。
然而,回应他的,不是预想中的混乱与倒戈,而是承天门城楼上骤然亮起的无数火把,以及凌不疑那沉稳如山的背影。
“恭亲王楚天佑,聚众谋反,罪不容诛!放下兵器,束手就擒!”
凌不疑的声音如同洪钟,在黎明前的寂静中回荡。
楚天佑脸色剧变,他没想到凌不疑竟然早有准备,而且如此迅速!
“放箭!给本王杀进去!”
他嘶吼着,做最后的挣扎。
叛军乱箭齐发,但大多软绵绵地钉在城楼厚重的砖石上。
而回应他们的,是城楼上装备精良的禁军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劲弩齐射!
瞬间,冲在前面的叛军如同割麦子般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与此同时,街道两侧的巷弄里,早已埋伏好的京畿大营精锐步卒蜂拥而出,手持长枪盾牌,结成严密的阵型,从侧翼和后方对叛军进行了无情的挤压和分割。
凌不疑亲自率领一队骑兵,如同利剑般从敞开的承天门内杀出,直取叛军中军的楚天佑!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
叛军本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人心惶惶,又缺乏统一指挥和有效装备,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官军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不到半个时辰,承天门前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残余的叛军纷纷丢弃兵器,跪地求饶。
楚天佑身陷重围,他挥舞着宝剑,状若疯虎,接连砍翻了几名靠近的士兵,但终究寡不敌众。
凌不疑策马而至,手中长枪如龙探出,精准地挑飞了他手中的宝剑,随即几名悍卒一拥而上,用铁链和绳索将其死死捆住。
“凌不疑!你这鹰犬!放开本王!”
楚天佑目眦欲裂,奋力挣扎,头发散乱,蟒袍破损,沾满血污,昔日亲王的威仪荡然无存,只剩下穷途末路的疯狂与狼狈。
凌不疑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只是挥了挥手:“押下去,听候陛下发落。”
叛乱被迅速平定,消息传入宫中时,朝阳才刚刚升起,金色的光芒驱散了晨雾,也照亮了承天门前尚未清理完毕的血迹。
早朝之上,气氛凝重。
凌不疑出列,详细禀报了平叛经过。百官们屏息凝神,心中骇然。
虽然都知道恭亲王有异心,但没想到他竟真敢如此仓促造反,而且败得如此迅速彻底。
楚天齐高坐龙椅之上,面无表情地听完禀报,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最终落在被除冠去袍、铁链加身,押跪在殿中的楚天佑身上。
“楚天佑,”
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
“你还有何话说?”
楚天佑抬起头,脸上满是怨毒和不甘,他嘶声道:“成王败寇,有何可说?!楚天齐,你宠信妖妃,昏聩无能,这江山迟早败在你手!本王只是替列祖列宗清理门户!”
“冥顽不灵!”
楚天齐厉声打断他,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朕念在兄弟之情,多次容忍,你却变本加厉,竟敢勾结宫妃,谋刺于朕,如今更是举兵造反!其心可诛,其罪当诛!”
他不再看楚天佑,目光转向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声音冰冷,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恭亲王楚天佑,谋逆大罪,证据确凿。着,削其王爵,贬为庶人,赐白绫自尽。其党羽,按律严惩,绝不姑息!凡参与叛乱者,主犯立斩,家属流放三千里;从犯依情节轻重,或斩或流或徒!”
“陛下圣明!”
百官齐声应道,无人敢有异议。
谋逆,是十恶不赦之首,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楚天佑被侍卫粗暴地拖了下去,他疯狂的咒骂声渐渐消失在殿外。
这场仓促而起、迅速而灭的叛乱,如同一场闹剧,最终以主谋的身死族灭为代价,草草收场。
退朝后,楚天齐独自站在高高的宫墙上,俯瞰着逐渐恢复秩序的永熙城。
阳光洒在他的龙袍上,却暖不透他眼底的寒意。
铲除了恭亲王这个心腹大患,他应该感到轻松,但心中却只有更深的疲惫与警惕。
这巍巍宫阙,锦绣江山之下,不知还隐藏着多少野心与杀机。
而那个远在宸国,与他隔着千山万水,却仿佛无处不在的对手顾玄夜,又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再次掀起风浪?
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关雎宫的方向。
或许,只有在那个人身边,他才能暂时忘却这帝王之路上无尽的冰冷与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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