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哲的手指在信封边缘停留片刻，最终轻轻将它从枕头下抽出来。淡蓝色信封背面有一行小字，墨水已经微微晕开：“给未来的我们”。 他的呼吸停滞了一瞬。窗外传来晚归学生的笑闹声，房间里只剩下黄嫣平稳的呼吸声。信封没有封口，仿佛早就等待着被开启的时刻。 信纸展开时发出细微的声响。十年前的笔迹青涩却工整，每一笔都写得格外认真。 “今天又看到你在天台练习唱歌。陈叔说你要在毕业晚会上唱给罗薇听，我知道我不该难过，可是心里还是酸酸的。” 叶哲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纸页边缘泛起褶皱。他继续往下读。 “复读班第一次见面时，你坐在窗边种那盆蒲公英。阳光照在你手上，我突然觉得这一年也许不会那么难熬。” “你总是偷偷把我的水杯接满热水，在我抽屉里放润喉糖。王志他们说你是中央空调，可我知道你只对我这样。” 叶哲抬头看向熟睡的黄嫣。她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和十年前教室里的那个侧影一模一样。 信纸翻到第二页。 “昨天罗薇来找你了。她说了很多关于留学的事，你一直低着头。她走之后你在天台待了很久，我站在楼梯口不敢上去。” “如果我能说话就好了。我想告诉你，不要去追够不到的星星。看看身边好吗？我就在这里。” 叶哲的视线模糊起来。他想起那个下午，黄嫣确实在教室门口徘徊了很久，最后却只是默默帮他收拾了散落的复习资料。 第三页的信纸颜色略深，像是被泪水打湿过又干涸。 “今天你要去和罗薇告别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昨晚我梦见你回头看我，可梦都是反的对吗？” “如果你也喜欢我，请在毕业那天回头看我。我会一直等你，等到最后一刻。” 最后一行字写得格外用力，几乎要划破纸张。 叶哲将信纸按在胸口，那里涌起一阵钝痛。毕业那天的画面清晰地浮现出来——黄嫣确实一直站在礼堂后排，而他始终没有回头。 床上的人动了一下。叶哲慌忙把信塞回信封，可已经来不及了。 黄嫣睁开眼睛，视线落在他手中的蓝色信封上。她的脸色瞬间苍白，手指紧紧攥住了被单。 “我……”叶哲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黄嫣撑起身子，伸手要拿回信封。叶哲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这个动作让她眼神一暗。 “我看完了。”叶哲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偷看。” 黄嫣咬住嘴唇，眼眶渐渐红了。她拿出便签本，手指颤抖地写下一行字：“现在你知道了。” 叶哲握住她的手。“为什么当年不直接给我？” 她写下：“给过三次，你都退回来了。” 记忆像被突然撬开的盒子。叶哲想起确实有三个淡蓝色信封，都被他原封不动地退还。第一次是高考前，他以为那是学习资料；第二次是毕业晚会前，他忙着准备和罗薇的告别；第三次…… “第三次你放在我书包里，我以为是废纸。”叶哲的声音发涩，“后来清理书包时弄丢了。” 黄嫣闭上眼睛，眼泪终于落下来。她写下：“所以命运也不让我说出口。” 叶哲将信封仔细折好，放回她手中。“现在说也不晚。” 黄嫣摇头，写下：“太晚了。十年前你没有回头，现在也不会。”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叶哲握住她的肩膀，“那天没回头，是因为我不敢确认你会等我。” 便签本上的字迹变得潦草：“你从来只看着罗薇。” “那早就过去了。”叶哲深吸一口气，“复读那年陪我熬过来的人是你，每天给我带早餐的人是你，知道我所有习惯的人也是你。我只是个傻子，到现在才明白。” 黄嫣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叶哲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里面躺着一朵压干的蒲公英。“毕业那天我去教学楼后面摘的。本来想等你回来就送给你，可是你一直没出现。” 黄嫣怔怔地看着那朵蒲公英。她在便签本上写：“我等了你三个小时。” “我去找过你。”叶哲说，“王志说看到你往江边去了，我找到天黑都没找到。” 黄嫣的笔停顿片刻。“我去了珠海校区。听说罗薇在那里参加毕业派对。” 叶哲愣住。“你以为我去找她了？” 黄嫣点头，眼泪又落下来。 “我是去拒绝她的。”叶哲擦掉她的眼泪，“那天她问我能不能等她留学回来，我说不行。因为心里已经装了别人。” 便签本从黄嫣手中滑落。她抬头看着他，嘴唇微微颤抖。 叶哲捡起本子，翻到空白页。“现在能告诉我吗？当年没说完的话。” 黄嫣接过笔，手指依然在抖。她写下一行字，又划掉，反复几次后终于写完整。 “想和你去看珠江夜游的船，想和你一起在珠海校区图书馆顶楼看星星，想和你种很多蒲公英。最重要的是，想和你在一起。” 叶哲看完，轻轻抱住她。“这些我们都可以慢慢实现。” 黄嫣在他怀里僵硬片刻，终于放松下来。她指了指信封，又指指自己的心口。 “我明白。”叶哲说，“以后不会让你等这么久了。” 窗外传来轮船的汽笛声。叶哲走到窗边，指着江面上的游轮。“看，珠江夜游的船。明天我们就去坐。” 黄嫣走到他身边，眼睛还红着，但嘴角已经扬起。她在玻璃上哈了口气，画了一朵小小的蒲公英。 叶哲在那朵花旁边写下“十年”。黄嫣看着那两个字，轻轻握住他的手。 信封被重新放回枕头下，但这次没有完全塞进去。一角蓝色露在外面，像是个温柔的提醒。 黄嫣拉过叶哲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画地写：“这次别忘记。” 叶哲点头，将她的手包在掌心。“不会忘。从今天开始，每天都会多喜欢你一点。” 便签本被风吹开，最新一页的字迹还没干透。上面写着：“其实我每天都会更爱你一点，从十年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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