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门的余响还未散尽，我便扶着桌沿缓过神，转头看向匆匆推门而入的美玉。她眼眶通红，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惊惧，见我安然无恙，连忙上前：“小姐，您没事吧？宇文太尉他……”
“我没事。”我抬手打断她，指了指对面的座位，语气平静，“坐下歇歇，喝杯茶。”
美玉愣在原地，受宠若惊——往日我虽不算苛待她，却也从未这般和颜悦色地给她倒茶让座。她迟疑着坐下，双手接过茶杯，指尖微微发颤。
我端着自己的茶杯，慢悠悠抿了一口，目光落在她紧绷的脸上，语气陡然沉了几分：“美玉，大姐已然出嫁，往后独孤府的中馈，迟早是我的。你是我的贴身婢女，往后我的荣辱兴衰，便与你息息相关。”
她闻言，立刻放下茶杯，起身跪倒在地，脸色煞白：“小姐，奴婢不敢有二心！往后定当尽心竭力服侍小姐，绝不敢有半分懈怠！”
“不敢？”我冷笑一声，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先前你替大姐监视我，事事向她禀报，以为我不知晓？”
美玉浑身一僵，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小姐饶命！奴婢也是奉命行事，并非有意背叛小姐……”
“我可以饶你。”我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但你要记清楚，从今往后，你只能听我一人的话。若再让我发现你有二心，或是泄露我的半分行踪，我不介意送你去那灯红酒绿之地，让你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这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美玉魂飞魄散。她连连磕头，额头撞得地面砰砰作响：“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敢了！往后只忠于小姐一人，小姐让奴婢做什么，奴婢便做什么！”
我满意地点点头，俯身扶起她，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进她手中。荷包里装满了碎银，触手冰凉。“这是给你的赏赐。”我语气缓和了些许，“跟着我，只要你听话懂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美玉捧着荷包，又惊又喜，眼眶泛红地看着我：“多谢小姐！奴婢定当肝脑涂地，报答小姐的信任！”
我拍了拍她的手背，眼底闪过一丝算计。美玉既已被我拿捏住，往后我与宇文护周旋，少不了要她打掩护、传消息。
“明日之事，你也知晓几分。”我压低声音，“我去太尉府，你便在府外等候。避着点人莫不能让你看出你是独孤府的人。”
美玉脸色一白，却立刻重重点头：“奴婢记下了！明日定当守在府外，绝不误事！”
我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稍稍安定。恩威并施，方能让她彻底臣服。有美玉这个眼线在身边，既能替我行事，又能让我安心不少。
只是，明日太尉府之行。我端起茶杯，将杯中冷茶一饮而尽。
冷茶入喉的凉意顺着食道蔓延，我指尖攥着空茶杯，指节泛白，心中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宇文护权倾朝野，行事毫无顾忌。他要的是“代替般若”的执念，若我硬抗，他真敢闹到独孤府人尽皆知——杨坚远在京都之外筹备聘礼，婚期未定，名不正言不顺，届时他纵有心想护我，也鞭长莫及。而父亲，能挡得住一次明面上的逼迫，却防不住宇文护暗地里的阴招，独孤府于他而言本就如入无人之境。真到了满城风雨的地步，我名声尽毁，除了忍气吞声做他的妾，再无第二条路可走。
找清河郡主？她与般若仇深似海，巴不得看独孤府出丑，说不定转头就会把消息添油加醋地散播出去，让我今日便落入万劫不复之地。找宇文邕？他虽有皇室身份，却根本制衡不了宇文护，连宇文觉都被他玩弄于股掌，更何况一个无权无势的王妃之位？指望他娶我解围，不过是自欺欺人。
思来想去，唯有一条路可行——乖乖赴约，与宇文护谈条件。
他要的是一时的意气宣泄，是“独孤家欠他”的补偿，未必是真要将我强留在身边。我可以顺着他的话头，却要把主动权攥在自己手里。他要脸面，要旁人不敢轻视，我便给他台阶；他要报复般若的“背叛”，我便不与他硬碰硬，只谈实际利益。
至少，先稳住他，拖延时间，等杨坚带着聘礼回来。只要婚事一敲定，我成了名正言顺的杨家妇，宇文护再想动我，便要顾及杨坚背后的势力，也要掂量掂量与独孤府彻底撕破脸的代价。
我缓缓松开茶杯，眼底的慌乱褪去，只剩冷静的算计。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宇文护，这场博弈，我未必会输。你想让我做替身，那我便借着你的势，为自己谋一条安稳的生路。至于谈条件的筹码……我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独孤曼陀能走到今日，靠的从来不是忍气吞声，而是审时度势的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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