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凡的声音，在死寂的营地里，异常清晰。人群中，有几道目光，下意识地，投向了两个蜷缩在一起的、年轻的女性身影。但没有人敢说话，也没有人敢动。在所有人惊恐、麻木、或是幸灾乐祸的注视下，人群中，有了动静。一个身影，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是王月。她的脸色，因为恐惧和饥饿，而显得有些苍白，但她的眼神，却死死地，盯着陈小凡，那里面，有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希望。紧接着，另一个女孩，刘莉，也紧紧地握着王月的手，一同走了出来。她们站到了人群的最前面。
“我…… 我是王月。”“我是刘莉。” 她们的声音，不大，还带着一丝颤抖，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她们看着陈小凡，眼睛里，瞬间就涌上了一层水雾。他来了。这个男人，真的来了！这意味着，刘健成功了！她们的冒险，她们的赌博，赢了！那一瞬间，巨大的喜悦和委屈，冲垮了她们一直紧绷的神经。
李国栋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死死地瞪着这两个女人，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威胁。赵虎那只没断的手，也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陈小凡，完全无视了他们。他的目光，落在了两个女孩的身上。那一瞬间，他身上那股冰冷的、如同实质般的杀气，悄然融化了。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他的声音，也放缓了许多：“过来。”
王月和刘莉对视了一眼，像是得到了某种鼓励，她们迈开脚步，走到了陈小凡的面前。离得近了，她们才发现，这个男人，比她们想象中，还要高大。站在他的身前，就好像站在了一座可以遮蔽所有风雨的山前，那股强大的安全感，是她们在这座岛上，从未体验过的。
“别怕。” 陈小凡的声音很轻，“有我在。” 他看着她们的眼睛，继续说道，“刘健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但是，我需要你们，当着这里所有人的面，把你们知道的，看到的，经历的，都原原本本地，再说一遍。可以吗？”
王月看了一眼不远处，脸色铁青的李国栋，和眼神凶狠的赵虎，身体，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我…… 我们……”
“看着我。” 陈小凡的声音，依旧温和，“不用看他们。他们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就把这里，当成一个法庭。你们，是证人。而我……” 他顿了顿，平静地说道，“是法官。现在，请你们告诉法庭，这里，都发生过一些什么事。从他是怎么控制你们的，开始说。”
陈小凡的话，有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王月深吸了一口气，她不再看李国栋，而是直视着陈小凡的眼睛，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从这个男人身上汲取过来。她开口了，声音，渐渐地，从颤抖，变得清晰，变得坚定：“是他，机长李国栋。” 她伸出手，指向了那个手持消防斧的男人，“飞机失事后，是他，命令赵虎、李四、张伟、孙涛他们四个人，用武力，收缴了我们所有人身上，仅剩的食物和淡水。他说，要统一管理，统一分配。但他没有！”
旁边的刘莉，立刻接过了话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他把最好的食物和水，都留给了他自己，还有他的四个打手！每天只给我们每个人，一小瓶盖的水，和几片烤干的贝壳肉！我们…… 我们根本吃不饱，也喝不够！”
“他们不仅抢走我们的东西，还把所有男人都当成奴隶！” 王月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她指着人群中那些垂头丧气的男人，“每天晚上，不管多累多饿，他都命令所有男人去海边赶海，寻找食物！还派两个人拿着木棒在后面监视着！男人们辛辛苦苦找到的所有东西，每一个贝壳，每一条小鱼，都会被他们立刻收走，美其名曰‘统一分配’，可我们连汤都喝不上一口！他们把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了给他们干活的牲口！”
这番话，精准地戳中了营地里所有男人的痛处。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压抑的、充满愤怒的粗重呼吸声。
“谁要是不听话，或者只是想自己去找点吃的，就会被他们毒打！” 王月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愈发响亮，“经济舱的吴大叔，就是因为白天太累了，晚上不想去赶海，就被赵虎，用木棒打断了腿！现在还躺在地上，动都动不了！还有张大哥，他只是质疑了一句，为什么他们能喝那么多水，就被孙涛和张伟，拖到一边，打得头破血流！这样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我们…… 我们根本不敢反抗！”
人群中，开始出现一阵骚动。那些曾经被打过，或者家人被打过的幸存者，都抬起头，用一种混杂着仇恨与恐惧的目光，死死地瞪着李国栋那伙人。
李国栋的脸色，已经由铁青，变成了猪肝色：“你…… 你们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反驳。
陈小凡的目光，像两把利剑，瞬间射向了他：“我，让你说话了吗？” 他只问了这么一句。
李国栋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陈小凡，重新看向两个女孩，眼神，又恢复了温和：“继续说。把最重要的事情，说出来。”
王月和刘莉对视了一眼。她们知道，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最残忍，最不堪的。王月的眼圈红了：“他…… 他们…… 控制了所有人的口粮之后，就开始…… 就开始用这个，来逼迫营地里…… 没有依靠的女人……” 她的声音，再次哽咽起来。
“他们就是一群畜生！” 刘莉再也忍不住，指着赵虎他们，失声痛哭起来，“他们拿着水和食物，就像是拿着毒药的魔鬼，去诱惑那些快要渴死的姐妹！为了孩子能喝上一口水，为了自己不被渴死…… 我们有姐妹，就被他们…… 就被他们用半瓶水，换走了一切！”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悲愤。人群中，一片死寂。很多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看向人群中几个低着头、身体剧烈颤抖的女性身影。那些眼神里，有同情，有怜悯，但更多的，是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不止一个！” 王月擦了一把眼泪，声音嘶哑地继续控诉，“就我们知道的，已经有三位姐妹，为了活下去，被他们用这种方式糟蹋了！她们不是自愿的！她们只是…… 只是太渴了，她们只是想活下去啊！”
控诉，结束了。营地里，只剩下刘莉压抑的哭声，和所有幸存者，愤怒的喘息。那里面，有仇恨，有悲哀，也有…… 觉醒。
陈小凡静静地听完了一切。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如果有人能直视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里面，已经不是死寂了。而是一片…… 正在燃烧的，黑色的火焰。他对着王月和刘莉，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你们说的，我全都听到了。你们很勇敢。”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们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这里的事情，就和你们没关系了。” 他指了指自己营地的方向，“现在，你们从这边走，去我的营地。找你们的乘务长赵雅，她在那边会照顾你们。我们那里有干净的水，篝火上还有热的鱼汤。去吧。”
王月和刘莉愣住了。她们没想到，幸福…… 会来得这么突然。水…… 热的鱼汤…… 这两个词，对她们来说，就像是天堂的福音。“谢谢…… 谢谢你……” 她们对着陈小凡，深深地鞠了一躬，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这一次，是喜悦的泪水。然后，她们不再停留，互相搀扶着，在所有人羡慕、嫉妒、复杂的目光中，朝着那片亮着温暖火光的礁石区域，走了过去。
送走了两个女孩。陈小凡，终于，缓缓地，转过身。将他那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他对面，已经冷汗涔涔的李国栋。整个营地的气温，仿佛都在这一刻，骤然下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真正的审判，现在，才要开始。
陈小凡看着李国栋，薄薄的嘴唇，轻轻地，动了一下。他说出了，一句让李国栋亡魂皆冒的话：“说说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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