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午后，阳光像融化的黄油一样黏稠地涂抹在教室的玻璃窗上。林小艾趴在课桌上，用圆珠笔在课本的空白处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她的同桌陈默正在解一道物理题，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电风扇在头顶嗡嗡作响，却吹不散教室里闷热的空气。
喂，借我橡皮。林小艾用笔帽戳了戳陈默的胳膊。
陈默头也不抬，从铅笔盒里摸出半块橡皮推给她。橡皮上还残留着上一道题目的铅笔印，边缘被磨得圆润光滑。林小艾盯着那块橡皮发呆，突然想起上周五放学后，她看见陈默和隔壁班的班花在操场上说话。班花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发梢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
下节课要检查作业。陈默突然说。
林小艾猛地坐直身体，慌乱地翻开练习册。果然，数学作业还是一片空白。她咬着笔帽，偷偷瞄向陈默的作业本。他的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每一道题都写得满满当当。
别看了，第三题你肯定做不出来。陈默头也不抬地说，我教你。
林小艾撇撇嘴，却还是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陈默身上有股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混着一丝汗水的咸涩。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
看题，别看我的脸。陈默用笔敲了敲她的练习册。
林小艾的脸一下子红了。她低头盯着那道数学题，数字和符号在眼前跳来跳去，就是不肯乖乖组成一个完整的解法。窗外传来篮球拍打地面的声音，还有男生们嬉笑打闹的喊叫。
放学铃响起时，林小艾终于勉强完成了作业。她伸了个懒腰，校服下摆随着动作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腰线。陈默迅速别过脸去，耳尖微微发红。
明天见。他匆匆收拾好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小艾慢吞吞地理着书包，把那张画满小人的课本页折好塞进夹层。教室里的人渐渐走光，只剩下值日生懒洋洋地擦着黑板。粉笔灰在阳光里飞舞，像一场微型雪。
走到校门口时，林小艾看见陈默站在梧桐树下。他身边是那个穿蓝裙子的班花，两人似乎在争论什么。班花的手里拿着一封信，粉红色的信封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林小艾的心突然揪了一下。她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走过，假装没看见陈默欲言又止的表情。路边的奶茶店放着时下流行的情歌，甜腻的旋律让她的鼻子有点发酸。
第二天早上，林小艾故意迟到了。她磨蹭到早读课开始才溜进教室，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放着一瓶冰镇汽水。瓶身上凝结的水珠已经流到了桌面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给你的。陈默小声说，昨天那道题，老师表扬你了。
林小艾盯着那瓶汽水，突然很想哭。她拧开瓶盖，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打湿了她的手指。甜橙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带着微微的刺痛。
午休时分，林小艾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找到了独自吃饭的陈默。树影斑驳地落在他身上，像一件迷彩服。她鼓起勇气走过去，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纸袋。
给你。她把纸袋塞进陈默手里，我妈做的曲奇，太甜了，我不爱吃。
陈默打开纸袋，里面的曲奇碎了大半，但香甜的气息依然扑面而来。他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碎屑沾在嘴角。
挺好吃的。他说。
林小艾突然笑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她脸上，映出一片晃动的光斑。陈默伸手拂去她头发上的一片树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垂。
两个人都愣住了。远处传来上课铃声，但谁都没有动。一只知了在树上突然鸣叫起来，打破了这一刻的寂静。
那个......陈默开口。
我知道。林小艾打断他，是学生会的事，对吧？
陈默点点头，眼睛亮亮的。林小艾突然觉得，这个夏天好像没那么热了。风吹过操场，带来远处栀子花的香气。十七岁的秘密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汽水瓶里不断上升的气泡，轻盈而透明。
放学路上，林小艾哼着走调的歌。书包里那张画满小人的课本页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折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她没有打开看，但知道上面一定写着最简单的三个字。
青春就像这个夏天的阳光，炽热、明亮，带着汽水的甜和汗水的咸。而此刻，林小艾觉得自己的青春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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