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半城话音刚落，工地上原本充斥着浓烈火药味的空气，瞬间凝固了片刻。
紧接着，刚才还剑拔弩张、似要上演“中世纪决斗”的两位爵士，就好似同时被按下了暂停键。
詹姆斯爵士猛地推开身旁的史密斯（那股力道之大，让史密斯踉跄了一下），一个箭步冲到娄半城面前，脸上哪还有半点决斗时的怒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交织着热切、懊恼与精明的复杂神情。
“娄！我亲爱的朋友！”詹姆斯提高了八度音量，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意味说道，“不是我要说你——当初你真不该提前还清那四百万美元的贷款！那笔钱的利率是何等优惠！你如今又需要用钱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你的生意正在呈爆炸式增长！需要资金来助力运转！”
他语速极快，仿佛生怕被人打断：“这次要贷多少？五百万？一千万？只要你的‘半岛实业’有需求，我都能设法为你审批下来！汇丰永远是你最忠实、最高效的金融合作伙伴！”
他的话还未说完，史密斯爵士已稳住身形，毫不示弱地重新挤了上来，甚至巧妙地用肩膀将詹姆斯往旁边顶开了半步。
“詹姆斯，你这粗鲁的毛病永远改不了！”史密斯先讥讽了一句，随即转向娄半城，脸上堆满了比维多利亚湾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亲爱的娄，他说的有一点没错，那笔贷款确实不该提前还。但要说对您的生意和规划的理解……”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视着周围初具规模的厂房以及远处的海面，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恐怕我们怡和更有话语权。您要组建船队？要扩大冷冻仓储？太棒了！这笔贷款我们怡和可以详谈，船队和冷冻仓库的建造、运营业务，我也能给您安排得妥妥当当，而且——看在长期合作的情分上，我给您一个令人心动的折扣！”
史密斯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但足以让旁边的詹姆斯听得一清二楚：“怎么样？这笔贷款，再加上船队和冷冻仓库的整体解决方案，我们怡和洋行全部承接。一站式服务，让您省心省力，只需专注于您最擅长的生产和贸易。”
“史密斯！你这是恶性捆绑！违背商业自由精神！”詹姆斯在一旁气得胡子都抖动起来。
“亲爱的詹姆斯，这叫‘综合解决方案’，是最先进的商业合作模式。”史密斯慢条斯理地回敬道，目光却始终紧紧锁定在娄半城脸上，等待着他的回应。
娄半城看着眼前两张写满热切与算计的西方面孔，安全帽下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近乎无奈的微笑。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嘈杂的工地背景音似乎都安静了些许。
“两位爵士，你们的热情和慷慨，让我十分感动。”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不过，贷款也好，船队和仓库的建造也好，都是重要之事。我需要看到具体的方案、确切的数据和可靠的保障。”
他目光在两人脸上扫视而过，缓缓说道：“这样吧。下周一，我在半岛酒店的办公室，恭迎二位。请带上你们详尽的方案。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这句话犹如一道明确的指令。詹姆斯和史密斯对视一眼，刚才的剑拔弩张瞬间被一种全新的、更为复杂的竞争态势所取代。他们几乎同时点头。
“周一见，娄。”
“周一上午十点，我会准时到，带上汇丰最具诚意的方案。”
两位爵士匆匆离去，想必是急着回去召集各自的团队，准备一场新的、虽无硝烟却同样激烈的“方案竞标战”。
娄半城望着他们的背影，轻轻舒了口气。他转身，看向身后那些一直安静旁观的港府高官家属和其他股东代表。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又增添了一层复杂的意味——那里面有关注，有评估，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这个从北边来的“娄先生”，似乎总能在看似被动的情形下，轻松掌控局势。
其他股东也没心思再在工地上逗留了，他们一个个与娄半城道别后，纷纷离开了半岛实业这个大工地。
王猛在所有人离开后才走近娄半城，“娄董，我们不是还有资金吗？为何又要去贷款了呢？”
娄半城看着王猛这位得力的合作伙伴，在港岛，除了商业由自己打理，其他事务这位助手都处理得妥妥当当。
无奈地回答道：“我们现在确实还有些资金，但仅够维持在港岛的运营，而开辟东南亚市场所需的船队和资金却远远不够。若等下去慢慢回笼资金也可以，但到那时再行动，恐怕东南亚市场会被刚才那些股东全部抢占，届时我们连汤都喝不上。”
“所以我们要在他们还在竞争欧洲市场时，就必须开拓东南亚市场。时不我待啊。”
王猛点了点头，“那我为‘北斗星’计划做培训的人员，看来是要加快进度了？让他们务必掌握当地语言、生活习惯和人文文化。”
娄半城没有回应，王猛思索片刻，看来现在得派遣先遣人员过去了，随即向娄半城询问：“东南亚的业务，我们最先开展业务的会是哪些城市？”
“仰光、法属越南，以及金边、万象。等站稳脚跟后再逐步拓展到其他地方。”
“行，我马上安排，优先派遣人员前往这几个城市了解情况，为我们打前站。”
两人不再言语，望着眼前的工地，各自思索着自己的事情和计划。
一名娄半城的老下属匆忙走来：“老爷，从葡澳运来的冷冻肉和鸡鸭蛋的船队已抵达，马上就要卸货，这批货如何处理？”
娄半城和王猛对视一眼，“走，去看看。”保镖们纷纷上车，一同前往九龙码头。
当娄半城和王猛赶到时，码头的苦力们已经开始搬运货物了，旁边居然 此刻，港岛的地下老大们悉数到场。只见娄半城与王猛一同下车，朝着货船这边走来。码头的工人和苦力们见状，纷纷热情地跟娄半城打招呼：“娄董好！”
他们打心底里感激娄半城。自从这位大人物在此兴办实业，这里便有了大量的工作机会，他们也得以解决温饱问题。
娄半城点头回应了向他打招呼的工人和苦力们，示意他们继续干活。
所有老大见到娄半城，都不敢直接上前打扰，于是纷纷走向王猛。
他们今日可是有备而来，想看看在这桩大生意面前，能否分得一杯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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