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一片漆黑，下面的地宫并不像是有人点灯的样子。
幸而在永夜中，他们每个人身上都随身携带着琉璃盏，因此借着忽明忽暗的微弱亮光，他们能勉强看到脚下的一点路。
随着渐渐往下走，暖流的气温越来越高，脚下石阶上的冰雪渐渐融化，在黑暗中发出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在这黑暗的地宫中略显诡异。
走了约摸一半的路程，晚照忽然停下来，对苍雪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我觉得这个台阶上有东西。”
“有东西？”苍雪低头一看，借着腰间绕指柔那微弱不堪的光晕，只见晚照用脚踩着什么。
她见过在龙渊中的碎骨，此时蹲下身来，将自己身上的琉璃盏解下来，拿来在台阶上照了一照。
只见从晚照脚下伸出一只手掌，有气无力地垂落在地上，手指已经被熏得焦黑。显然被踩中的人已经断气了。
苍雪“啊”了一声。
可是那手掌有一半被冻在石阶的冰里，但那冰已经融化了一半，故而显露出来，被晚照一脚踩到。
晚照弯下腰去，想要摸一下是什么东西。
“别碰。”鹰卫立刻拦住他。
晚照缩了手，鹰卫已经用琉璃盏照过：“是人手。”
“是断掌。”鹰卫拿剑往下面的冰层里刮了一下，用力并不大，但那断掌便被轻轻松松挑了出来。
“被切开的？”晚照问道。
“不是。”鹰卫小心翼翼将那断掌在石阶上拨动了两下。那只手掌很快就被切开了，仿佛是被煮得烂软了一般，他失声道，“它……有些发紫……”
苍雪问道：“是裂死病？”
“是。”鹰卫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晚照皱眉：“是李沐光的人在这里得了裂死病？”
鹰卫道：“只能靠身上的衣物辨别尸体的身份了，也许下面还有尸体的其他部分。我们需要再下去瞧瞧，不知道身上的衣衫还在不在。”
晚照站起身来，吸了吸鼻子：“你们有没有闻到下面一股焦糊味？”
苍雪点燃了一支火折子，光线穿透黑暗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只见阶梯下方还倒着数十具相互堆叠的尸体，每具都呈现出相同的紫黑色。最骇人的是，他们全都保持着向上攀爬的姿势，紫黑的手指抠抓着阶梯。
鹰卫也觉得脊背发凉：“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裂死病人？是有人故意将裂死病人的尸体堆在石阶上？”
“也不尽然。”苍雪挤上前来，蹲在这些已经软趴趴的尸体旁边，举起火折子仔细观察着。
那气味十分刺鼻，以至于连晚照都想作呕。
这些尸体已经软烂了，既看不出性别，也不怎么能看出年龄。唯有留下的头发，若已经是斑白头发的，能瞧出曾经是老人。但是在这些尸体中间，又夹杂着正常腐烂的尸体。
苍雪自言自语：“为什么有些人得了裂死病，有些人又没有？”
“他们穿的是什么衣裳，你们能看出来吗？”晚照问道。
苍雪道：“这个是僧人的……这个……也有百姓的……他们是怎么下来的？”
鹰卫队的人也忍得很辛苦才不至于让自己吐出来。
“等一等，这里好像还有寒山医师和药师的衣服。”有人说道。
“怎么还会有药师？他们不应该在城里的制药坊吗？”苍雪手中拿着火折子，仔细照着查看这些尸体。
这些人确实穿什么样衣服的都有，也有寒山的医师和药师，尸体一开始受冰雪暴低温的影响被冻住了，后来冰雪暴过去之后，暖流的温度渐渐抬升，便又开始腐烂起来，因此也看不清楚究竟是谁。
如今尸体已经渗出紫色的汁水，看起来甚是可怖。
“这些正常人是怎么死的？”苍雪站起身来。她抽出旁边鹰卫队带的长剑，将一具尸体挑开。
那尸体已经软绵绵的，像泥一般，被长剑轻轻拨弄开，渗出紫色的汁液。
鹰卫队有人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有人跌坐在地上，口里忍不住咒骂：“怎么这么邪门？！”
而下面那一具正常死亡的尸体竟然露出焦黑的面目，将苍雪吓了一跳，忍不住“啊”了一声。
“怎么了？”晚照问道。
“这人脸是黑的。”
“中毒了？”
“不是，应当是被烟熏了，窒息而死。”
“被大火窒息而死？”
“看起来是，但要瞧瞧他口鼻里是什么东西才行。”
苍雪用布包住自己的手，用力扳开死人的下颌，鹰卫连忙将火折子照上去。
苍雪看了一阵道：“是被烟熏了，窒息而死。”
晚照道：“难怪他们全部都往前伸着手，仿佛是在挣扎一般。他们不是被堆叠在一起，是在争相逃命踩踏。”
鹰卫照了照前面的墙壁：“这里开始石壁上有烟熏的痕迹。大火燎上来了。”
苍雪将白布扔了，站起身来说道：“这里离地宫还很远，怎么会起这么大的火？”
晚照若有所思：“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上面慈航大师不惜代价要打开石门。上面的人又为什么桶里都是冰，想来曾经是雪水。而下面的人虽有暖泉却不能自救。”
苍雪道：“我们下去看看。”
这个石阶离地宫还有一段距离，苍雪往石阶下方看，只能见到黑漆漆的甬道，却还见不到里面发生的事情。
从这里开始，石壁都开始发黑，而石壁上还有裂死病人喷出的紫色的液体留下的痕迹，四处都散发着死亡和腐烂的恶臭。
苍雪等人又往下走了一段路，那石阶上的尸体越来越多，死状惨烈，令人望而却步。
晚照说道：“我是免疫体，我这就下去探一探，你们不如在上面等我。”说罢撕下一块布片掩住了口鼻。
苍雪拉住晚照：“既然已经来了，我自然要下去。”说罢也掩住口鼻，带着鹰卫往下。
几个人踩着尸体往下走，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好在尸体只是堆在这个石阶口，到了下面，也许是温度太高的缘故，许多尸体已经化成了脓液，只留下残肢末端。
待众人慢慢顺着佛身上的石阶走到地面上，发现这里的地宫里也是横七竖八地这样躺着许多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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