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进入第五天。
“秋日映像”里，叶庭秋正对着一组新拍的片子皱眉，试图用工作填满思绪，却总是不自觉地走神。
助理小文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装考究的深蓝色丝绒盒子。
“秋姐，有你的快递，同城闪送，寄件人姓季。”
季诚？
她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块切割规整、色泽深邃的蓝铜矿标本，旁边附着一张卡片，字迹飘逸：
「庭秋，偶然得此物，色彩沉静如你镜头下的夜。觉其质感或可激发新的创作灵感，望笑纳。另，不知今晚是否有幸共进晚餐，探讨些创作心得？季诚」
矿石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确实漂亮。
季诚显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和路知言之间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估摸着两人没戏了，这才敢如此明确地示好。
这份“恰到好处”的殷勤，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不合时宜，也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盖上盒子，对助理说：“东西先放这儿吧。”
小文应声出去了。
叶庭秋看着那个盒子，正想着该怎么处理，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动着季诚的名字。
她接起电话，语气尽量客气：
“季诚，谢谢你的礼物和邀请，不过真的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今晚也实在抽不出时间。”
电话那头传来季诚温和的笑声。
“庭秋，你太见外了。一块石头而已，谈不上贵重，只是觉得适合你。晚餐也只是想跟你聊聊艺术，放松一下。我看你最近似乎心情不太好的样子？是因为路总吗？我看你们之前……”
叶庭秋打断了他：“抱歉，这是我的私事。”
季诚顿了顿，转而说道：“好吧，是我唐突了。不过说起路总，他们那种资本家，投资艺术无非是附庸风雅，或者另有所图，怎么可能真的沉下心来理解创作的艰辛和纯粹？怕是新鲜劲儿过了，就觉得无趣了吧。我看他这两天也没怎么出现……”
他话语里对路知言那种毫不掩饰的贬低和不屑，像一根针，猝不及防地刺了叶庭秋一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原本还算平和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
“季诚，”她打断他，“路知言或许分不清蓝铜矿和青金石的成色，或许看不懂某些故作高深的艺术理论，但他懂得尊重每一个有梦想的年轻人，愿意拿出真金白银和实际行动，去给那些身处边缘的孩子一个‘寻光’的机会。”
她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
“他或许没那么‘纯粹’，但他做的比很多自诩清高的人要多得多，也实在得多。在没有真正了解一个人之前，请不要妄加评判。”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
连叶庭秋自己都愣住了。
她……她刚才说了什么？
她居然在替路知言说话？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去反驳一个只是表达了不同看法的人？
而且，她甚至没有经过思考，那些话就像是本能一样冲口而出。
心脏在胸腔里后知后觉地、重重地跳动着。
季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尴尬：“庭秋，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礼物我会寄回给你。我还有工作，先挂了。”
叶庭秋没等他说完，直接结束了通话。
她放下手机，看着桌上那块依旧闪着幽蓝光泽的矿石，却感觉不到任何美感，只觉得碍眼。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无法容忍别人对路知言的误解和贬低了。
哪怕他们正在冷战，哪怕她嘴上说着不相信他的认真，可当听到外人用那样轻慢的语气提起他，否定他的付出和用心时，她的反应竟会如此激烈。
这时，门被轻轻敲响，康宁推门探头。
“忙着呢宝？方便进来吗？”
叶庭秋有些意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康宁走进来，随手关上门，仔细打量了她几眼。
“还能为什么？来看看你啊。上次微信里聊完，我总觉得不放心，过来瞧瞧你这小脑袋瓜又钻什么牛角尖了。”
她拉了把椅子在叶庭秋对面坐下。
“怎么样？跟路少……有进展吗？他有没有再来找你？”
叶庭秋叹了口气，指了指桌上那个碍眼的盒子。
“别提了，刚打发走一个。”
康宁拿起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矿石和卡片，挑了挑眉。
“这季诚，见缝插针的本事倒是不小，不过这东西确实是好东西。然后呢？你拒绝了？”
“拒绝了。然后他话里话外贬低路知言，说资本家附庸风雅，不懂艺术。”
康宁立刻露出“我懂了”的表情。
“然后你就炸毛了？”
叶庭秋没说话，默认了。
康宁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拍了拍她的肩膀。
“姐妹，你这反射弧够长的啊。人都被你怼跑几天了，你这维护机制才启动？”
“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怎么了……就是听不得他那么说。”
“废话，因为你心里早就清楚，路知言对‘寻光计划’是认真的，对你也是认真的。只是你自个儿在那儿钻牛角尖，不敢承认罢了。现在外人一来踩他，你那点护犊子的心思就藏不住了呗。”
叶庭秋被她说得哑口无言。
是啊，她可以自己怀疑路知言，可以跟他冷战，可以拒绝他的表白。
但她无法忍受别人基于片面的印象，就全盘否定他做出的努力。
这种双标……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心酸。
“这东西我看着就烦，”叶庭秋指着那个盒子，“你帮我还给他吧，我不想再跟他联系了。”
“成，这事儿交给我。”康宁爽快地拿起盒子。
“不过说真的，你跟路少到底怎么打算的？老这么冷战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我看你这样子，明明就在乎得很。”
叶庭秋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乱糟糟的。
那块即将被退回的矿石，像是一个突兀的句点，打断了她试图维持的平静假象。
而那个被她下意识维护的人，此刻又在想什么呢？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点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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