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生悄无声息地再次上前,将几盅热气氤氲的鱼翅燕窝羹端上桌,瓷盅温润,显然是已经反复加热过,等待着被这桌心思各异的食客临幸。
吴满和李杰正沉浸在激烈的讨价还价之中,对眼前这盅象征身份与滋补的珍馐无暇一顾。王东来本想尽地主之谊招呼大家品尝,奈何酒力彻底上头,舌头打结,口齿不清地嘟囔了几句,便瘫在椅子上,眼神迷离。
苟不特见状,立刻越俎代庖,脸上堆起殷勤的笑,对着冯采乐和马河洛劝道:“两位美女,这个可得趁热喝!鱼翅养颜,燕窝滋阴,都是好东西,常喝能美白,青春永葆!”他话语流利,带着一种市井的熟稔,试图重新掌握饭局的话语权。
雷漠默默地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温热的汤汁带着些许粘稠感滑过喉咙,滋味……寻常。他放下汤匙,从旧外套口袋里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点八中南海,抽出一根点上。辛辣的烟气吸入肺腑,带来一丝熟悉的、属于俗世的刺激。
他吐出一口青灰色的烟雾,目光投向正在小声交谈的冯采乐和马河洛。平日里,他最是反感这种流于表面的应酬与物欲,但此刻,他却“尽力主动”地,试图在她们身上,在自己心里,找回那种“流俗之情”。他认识到,那种充满明确目标(哪怕是物欲的)、带着鲜活动力的“流俗”,虽然粗糙,甚至可笑,却有着一种他此刻极度缺乏的、属于“人”的充实与可贵。他的“灵墟”需要这种烟火气作为锚点,而非永远悬浮在冰冷的逻辑与宏大的虚无之上。
只听冯采乐亲昵地凑近马河洛,带着几分娇憨的好奇,小声问道:“马姐,您日常都穿什么牌子的内衣呀?不会像人家任正非似的,明明做华为,偏喜欢用苹果手机吧?”她巧妙地将话题引回私密领域,带着试探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攀比。
马河洛闻言轻笑起来,姿态优雅地用纸巾沾了沾嘴角,眼神若有若无地瞟了一眼正在抽烟的雷漠,语气带着自嘲与坦然:“还真叫你说中了。我啊,比较偏爱比利时那个老牌子,低调,舒服。人老珠黄喽,没妹妹你这么招人待见,只好自己给自己买,图个心安。”她巧妙地避开了品牌名称,却点明了自己的阶层和品味。
话风随即一转,马河洛带着看似随意的探究,看向冯采乐:“对了,小冯,你来的时候……穿的那套,哪儿去了?是什么牌子的?我看着也挺别致。”
这话问得刁钻,直接指向了被那件凭空出现的“囚笼”所替换掉的、冯采乐原本的衣物。冯采乐闻言,娇躯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但她并未恼怒,反而抬起头,迎向那个始作俑者——正静静注视着这边,指尖夹着香烟,眼神在烟雾后显得有些朦胧的雷漠。
与雷漠目光相接的刹那,冯采乐心中非但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倒涌动起一丝奇异的优越感。看,如此神秘莫测、拥有匪夷所思能力的男人,此刻不也在关注着我吗?甚至……为我“创造”了独一无二的“囚笼”。这种被特殊对待的感觉,抵消了那一点点不适。
旁观的苟不特将二女与雷漠之间无声的交流看在眼里,尤其是冯采乐那带着隐秘欣喜的眼神,更是让他恨得牙根痒痒,杯中酒一饮而尽,却压不住心头那股邪火。
就在这时,另一边,吴满与李杰的拉锯战似乎终于尘埃落定。
吴满长长吁了一口气,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举起酒杯,声音因激动而有些沙哑:“诸位!《兰亭序》神品现世,乃国之大幸,亦是我等缘分!经过我与李老弟友好协商,一致同意,此宝作价——一百零三亿!”
这个天文数字让稍有醉意的人都瞬间清醒了几分。
吴满继续道:“首付款,十亿!剩余九十三亿,分三年付清!意向书在此,我们当场签名盖章!”
李杰脸上也难掩激动,重重地点了点头。早有准备的助理迅速送上印制精美的意向书和印章。在众人的注视下,吴满和李杰分别代表双方,郑重地在文件上签下名字,盖上印章。
“恭喜吴爷!”
“恭喜李哥!”
“国宝得存,皆大欢喜!”
短暂的寂静后,恭贺声此起彼伏。所有人,包括心思各异的苟不特、冯采乐、马河洛,甚至醉眼朦胧的王东来,都一同举起了酒杯。
“干杯!”
琉璃杯盏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鸣响。一百零三亿的交易,就在这杯盘狼藉、烟雾缭绕、流言与欲望交织的饭桌上,初步落定。
雷漠也举起了杯,将杯中残酒饮尽。辛辣过后,是更深的茫然。一百零三亿,在他脑海中那座“灵墟”的推演下,不过是一串可以无限生成的数字符号。而这满桌的“流俗之情”,他试图融入,却依旧隔着一层透明的、冰冷的壁障。
烟火人间,尘心难觅。他的路,似乎比那未付的九十三亿余款,更加漫长而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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