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行辕设在宜州府衙旁的一处独立院落,戒备森严,进出皆需腰牌。院内正堂,烛火通明,一位身着绯红官袍、面容冷峻、年约四旬的官员端坐主位,正是奉三皇子之命督办漕案的钦差大臣——刑部右侍郎周廷玉。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案几上关于林逸及其产业的卷宗,眼神锐利如鹰。
下手站着两名身穿黑色窄袖公服、气息精悍的刑部缇骑头领,以及垂手恭立的宜州知府和户房孙主事。沈万金则坐在侧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与忧色。
“周大人,林氏商号控制码头搬运、仓储运输多年,账目虽表面清晰,但私下里与三教九流来往密切,尤其与城外那支所谓的‘护院’队伍关系暧昧。”沈万金语气恳切,仿佛真在为朝廷着想,“此次漕粮在黑水湾被劫,贼人熟悉水道、行动迅速,非一般水匪能为。下官怀疑……是否有人内外勾结,利用漕运网络,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孙主事连忙附和:“沈会长所言极是!下官奉命核查林氏商号账目,发现其近期资金流动异常,有几笔大额款项去向不明,且与北边几个商号往来诡秘。其麾下那支护院,虽称护商,实则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远超寻常商队所需,不得不令人怀疑其真实用途。”
知府大人低着头,额角冒汗,不敢轻易表态。他既怕得罪钦差和三皇子,也怕彻底得罪了郡王赵恒和林逸这个潜在的“财神”兼“煞星”。
周廷玉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卷宗上“林逸”二字划过。“护院……装备精良?可曾逾制?”
“这……据下官暗中观察,其部分弩箭、甲胄似与朝廷制式不同,更为精巧,来源成疑。”孙主事小心回道。
“哼。”周廷玉冷哼一声,“私蓄甲兵,结交匪类,账目不清,又恰逢漕粮被劫……诸多疑点,确实需要好好查一查。”他看向知府,“王知府,即刻增派人手,严密监控林氏商号所有产业,尤其是码头货栈及城外那处‘营地’。涉案管事,继续审讯,务必撬开他们的嘴。至于那林逸……传他明日辰时,来行辕问话。”
“下官遵命!”知府连忙应下。
沈万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周廷玉是三皇子的心腹,向来与赵恒不对付,此次奉命而来,正是一个彻底扳倒林逸、打击赵恒在宜州势力的绝佳机会。他仿佛已经看到林逸锒铛入狱、产业被瓜分的景象。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就在钦差行辕内密议的同时,关于“钦差偏听偏信、纵容本地奸商构陷良贾”的消息,以及沈万金与户房孙主事过往勾结的若干“实证”(部分由灰鹞“无意”泄露给周文渊),已经悄然在《大周快报》编辑部汇聚,准备刊印成一份加急的“号外”。
西山营地,也并未因钦差的到来而慌乱。韩庄头接到林逸秘密传来的指令后,立刻加强了营地外围警戒,所有训练转入地下或伪装成普通劳作。那二十名新组建的“斥候”,更是如同水滴融入山林,开始对断龙岭“过山风”匪伙进行远距离侦察,同时,也有几人奉命潜回州府,暗中监控钦差行辕及四海商会的动静。
林逸本人,在与苏婉清及两名风影卫好手确认了废弃岔河这条线索后,并未立即返回州府自投罗网。他深知,此刻回去,面对周廷玉的质问和可能准备好的“证据”,将极为被动。他需要更有力的筹码。
他让一名风影卫带着自己的亲笔信和那枚特制箭头,火速返回州府,分别交给赵德海(令其通过商业网络查访箭头来源)和张玄陵(请其鉴定箭头是否涉及邪法或特殊势力)。自己则与苏婉清及另一名擅长山地追踪的风影卫(代号“山鬼”),继续沿着那条废弃岔河,向上游深山追踪。
岔河早已干涸大半,河床上满是碎石与枯枝。行走不易,却也掩盖了踪迹。苏婉清在前方感应着那股混杂的灵力残留,“山鬼”则仔细分辨着地面被刻意掩饰过的拖曳痕迹和马蹄印。
追踪了约七八里,前方山势越发陡峭,岔河尽头是一处被藤蔓和乱石半掩的山洞口。洞口有人工开凿拓宽的痕迹,附近散落着几粒未曾清理干净的精粟米。
“就是这里了。”林逸与苏婉清对视一眼,精神一振。两人隐匿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洞口。洞内漆黑,深不见底,隐隐有凉风和淡淡的谷物霉味混合着土腥气传来。
“我先进去查探。”“山鬼”低声道,身形如同狸猫般滑入黑暗。
约莫一盏茶功夫,“山鬼”返回,脸上带着兴奋与凝重:“公子,洞很深,里面岔路也多,但主洞进去约百丈,有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里面堆满了麻袋!看样式和印记,正是漕粮!数量极多,恐怕不止二十船!另外,旁边几个小洞里,还堆着不少兵甲箱子和棉衣包!守卫不多,只有十来个,看起来不像是普通匪类,倒像是……军中悍卒,但衣着杂乱。”
不止二十船?还有兵甲?林逸心中一沉。这绝不仅仅是劫财!囤积如此多的粮草军资,其图谋恐怕更大!那些守卫若是军中悍卒伪装……难道涉及军队哗变或私兵?
“看清他们的样貌特征或说话口音了吗?”林逸问。
“离得远,看不清样貌。但他们互相交谈时,用的是北地口音,且纪律森严,轮班值守一丝不苟。”“山鬼”肯定道。
北地口音,军中做派……北疆?林逸脑中飞速运转。北疆战事吃紧,难道是有将领铤而走险,劫掠漕粮以充军需,或另有所图?抑或是有人冒充北军,行栽赃陷害之事?
“我们先退回,此地不宜久留。”林逸果断道。对方守卫森严,他们只有三人,贸然深入风险太大。既然确定了漕粮下落,接下来便是如何利用这个信息。
然而,就在他们刚退出洞口,准备沿原路返回时,苏婉清忽然灵体微光一颤,低呼道:“小心!有人靠近!速度很快,至少五人,从西侧山林过来,气息……阴寒暴烈,是玄水宫的人!还有……两个气血旺盛,像是武修!”
话音未落,西侧山林中已传来衣袂破风声和一声阴冷的厉喝:“果然有老鼠摸过来了!墨石师兄料得没错,留下他们!”
五道身影从林中疾射而出,呈扇形包围过来!为首两人,正是当夜从城南逃脱、身中封脉针的墨石,以及另一名面容陌生的筑基中期修士(墨石请来的援手,名唤墨岩)。两人身后,跟着三名炼气后期的玄水宫弟子。墨石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中恨意滔天,死死盯着林逸。而墨岩则气息沉凝,目光落在苏婉清的灵体上,闪过一丝贪婪。
“林逸!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墨石咬牙切齿,“今日,便让你为墨影师兄和诸位同门偿命!还有这净灵体,正好擒回去,献给长老!”
“就凭你们这些残兵败将?”林逸冷笑,混沌源力已在体内奔腾。他没想到玄水宫的人竟然也找到了这里,看来这漕粮藏匿处,水比想象中还深!
“山鬼”悄然握紧了淬毒的匕首,护在林逸侧翼。苏婉清灵体光芒内蕴,净灵之力蓄势待发。
“墨石师弟,何必废话,动手!”墨岩低吼一声,率先发动!他双手一搓,一道混杂着土石与阴寒气息的灰黑色掌印,带着隆隆闷响,当头拍向林逸!同时,墨石也催动玄冥真水,化作数条漆黑水蛇,从侧方缠绕而来。三名弟子则结成一个简单阵势,释放出干扰神识的阴风鬼啸。
狭窄的河滩,瞬间被狂暴的法术光芒与阴寒气息充斥!
林逸眼中混沌之色大盛,不退反进,双掌一错,混沌归元掌全力推出,迎向墨岩那势大力沉的一击!同时,他神识微动,腰间储物袋中,两枚吴道士最新改良、威力与稳定性大幅提升的“掌心雷”已滑入掌心。
苏婉清则清叱一声,纯净的净灵光罩瞬间扩张,将己方三人护住,抵御那无孔不入的阴风鬼啸与玄冥寒气。“山鬼”身影一闪,如同鬼魅般切入一名玄水宫弟子身侧,匕首带起一抹幽蓝寒光。
大战,在这荒僻的山谷河滩,骤然爆发!而远处,那藏匿着惊天秘密的山洞,依然沉默地隐藏在藤蔓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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