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正刻，京城各处骤然同时动作。
西华门外的血战刚刚落幕，玄武门、东华门、神武门三处宫门几乎在同一时刻遭到猛烈攻击。
靖王残部与事先埋伏在京城各处的私兵死士如潮水般涌出，刀剑寒光刺破黎明前最深的黑暗。
玄武门前，一名身着靖王府亲兵甲胄的将领高举长刀，嘶声怒吼：“奉靖王令，清君侧，诛奸佞！杀——！”
身后三百私兵齐声应和，声震宫墙。这些人多是边军退下来的悍卒，或是江湖中招揽的亡命之徒，此刻被许诺了泼天富贵，个个眼冒凶光，直扑宫门。
守门的禁军显然没料到除了西华门外还有如此规模的攻击，仓促间只来得及放出一轮警箭，便被冲至近前。短兵相接，血光迸溅，惨叫声瞬间撕裂寂静。
同一时刻，瑞王府外。
数十名黑衣死士从相邻街巷的屋顶、墙头翻越而下，落地无声。为首者打了个手势，众人立即分散，一部分扑向王府正门，另一部分则绕向侧门和后墙。
王府内灯火通明。
萧景珩立于前院正厅廊下，一袭深青常服，外罩玄色大氅，神色平静得近乎冷峻。凌墨按剑侍立在他身侧，身后是三十名王府精锐侍卫，皆甲胄齐全，弓弩在手。
“殿下，来了。”凌墨低声道，目光望向墙头。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三支响箭带着凄厉哨音从王府外不同方向射向夜空——这是靖王阵营约定好的全面进攻信号。
“按计划，各守其位。”萧景珩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记住，我们的任务是固守待援，不必与叛军死拼。拖住他们，便是胜利。”
“是！”众侍卫齐声应命，迅速散入预设的防御位置。
王府墙头，第一批黑衣死士刚刚冒头，迎接他们的是密集的弩箭。三四人中箭坠落，余下的却悍不畏死，继续攀爬。这些人身手矫健，显然训练有素，几个呼吸间已有十余人翻过墙头，落入院中。
“杀！”凌墨长剑出鞘，率先迎上。
刀剑相击之声骤起，火星四溅。王府侍卫结成战阵，三人一组，互为犄角，将闯入的死士分割包围。院中假山、廊柱、花木后皆藏有弓弩手，不时冷箭射出，专攻敌人要害。
萧景珩站在原地未动，目光扫过战场。
他看得清楚，这些死士虽然勇悍，但似乎缺乏统一指挥，攻击杂乱无章。这不对劲——谢明蓁训练的死士，不该如此。
除非……
他忽然心头一凛：“凌墨，留活口！”
话音未落，院墙外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竹哨。
紧接着，正门外传来沉重的撞击声——有人正在用巨木撞门！与此同时，侧门方向火光骤起，浓烟滚滚，显然是被人投掷了火油罐。
“声东击西？”凌墨一剑刺穿一名死士的咽喉，抽身后退，“殿下，他们在佯攻！”
萧景珩已经转身看向后宅方向。
果然，后院墙头忽然同时冒出二十余道人影，这些人动作比前院的死士更快更轻，落地后毫不恋战，直扑内宅深处——那里是苏云昭的居所，昭晖院。
“调十人去后院！”萧景珩沉声下令，自己已迈步向里走，“凌墨，前院交给你。”
“殿下不可！”凌墨急道。
“放心，昭儿早有准备。”萧景珩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后院，昭晖院。
苏云昭并未在寝室内。她站在院中那株百年海棠树下，一袭素白寝衣外罩着墨绿斗篷，长发未束，随风轻扬。身旁站着拂雪与挽月，二婢皆手持短刃，神色紧张。
“王妃，他们进来了！”拂雪低声道，目光盯着院墙方向。
苏云昭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支小巧的竹管，递给拂雪：“去，按计划行事。”
拂雪接过竹管，身形一闪便没入假山阴影中。她自幼习武，轻功尤佳，此刻如猫般悄无声息地绕向院墙一侧。
几乎同时，第一批五名黑衣死士翻墙而入，落地后直扑正房。他们显然对王府布局极为熟悉，行动目标明确——擒拿或击杀瑞王妃。
然而刚冲到廊下，脚下忽然一绊。
数道细细的银丝不知何时横在必经之路上，夜色中几乎看不见。冲在最前的两人猝不及防被绊倒，还未起身，两侧花丛中忽然射出数支短弩！
“噗噗”两声，弩箭精准命中咽喉。两人闷哼一声，倒地气绝。
余下三人急急止步，背靠背警惕环视。院中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喊杀。
“有埋伏！”一人低吼。
话音未落，假山后忽然转出一人，正是拂雪。她手中竹管对准三人，轻轻一吹——
三枚细如牛毛的银针激射而出！
这针上淬了麻药，见血即效。两人反应稍慢，被射中脖颈，顿时浑身发软倒地。最后一人挥刀割开银针，厉喝一声扑向拂雪。
刀光如雪。
拂雪侧身闪避，短刃反刺，两人瞬间交手七八招。那死士武功不弱，刀法狠辣，拂雪一时竟难以取胜。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房檐上飘然而下。
苏云昭不知何时已上了屋顶，此刻手中握着一把特制的机簧弩——这是她根据现代复合弓原理改良的小型连弩，可连发五矢。她居高临下，扣动机括。
“嗖嗖嗖！”
三支短矢呈品字形射向死士。那人正全力与拂雪缠斗，猝不及防，虽挥刀挡开一支，另两支却分别射中肩头和大腿。他闷哼一声，动作一滞。
拂雪抓住机会，短刃划过他手腕，长刀脱手。又一脚踢在他膝弯，死士踉跄跪地。
“绑了。”苏云昭从房檐跃下，落地轻盈。
挽月早已准备好绳索，与拂雪一起将那死士捆了个结实。苏云昭走到他面前，蹲下身，直视他的眼睛：“谁派你们来的？真实目标是什么？”
那死士咬牙不答，眼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苏云昭微微蹙眉。不对，这些人虽然训练有素，但眼神中的那种死士常见的决绝疯狂之色并不明显。反倒像是……
她忽然伸手，扯开死士的衣领。
颈侧皮肤上，赫然有一个青色刺青——那是一个特殊的徽记，苏云昭曾在某次宫廷宴会上见过。是齐王府的私兵标记！
“齐王？”苏云昭心头一震。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萧景珩带着数名侍卫赶到，见院中情形，松了口气：“昭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云昭站起身，指向那被擒的死士，“景珩，你看这个。”
萧景珩看了一眼刺青，脸色骤变：“齐王府的人？”
“靖王政变，齐王却派人来袭击瑞王府……”
苏云昭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寒光，“恐怕今夜之事，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齐王这是要趁乱浑水摸鱼，无论靖王成败，他都能得利——若靖王胜，他可说是助靖王清除瑞王余党；若靖王败，他则可撇清关系，甚至倒打一耙说我们是诬陷。”
萧景珩沉默片刻，忽然道：“凌墨在前院擒住的几人，身上也有这个刺青。”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若只是靖王叛变，局势尚在掌控。但若还有其他皇子趁机作乱，京城今夜怕是真的要血流成河了。
“昭儿，”萧景珩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我们可能低估了某些人的野心。”
苏云昭反手握紧他，正要说话，忽然——
京城西北方向，冲天火光骤起！
那位置……是京畿大营统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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