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幽幽的光,照在李达康脸上,那张脸紧绷着,看不出什么颜色。
通讯录里,“沙瑞金”三个字,就停在他的指尖下方。
只要点下去,这个电话就能打通。
可是,然后呢?
电话打过去,他李达康,京州市委书记,汉东政坛一方诸侯,就成了一个被下属欺负,跑去向一把手哭鼻子的三孙子。
以后常委会上,他还怎么拍桌子?
在京州这一亩三分地上,他说话还有谁会听?
整个汉东官场都会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说他李达康不行,连自己的地盘都罩不住,得靠“告家长”才能解决问题。
求人,就是低头。
就是认输。
李达康的手指,终究没有按下去。
他猛地将手机屏幕摁灭,随手扔在宽大的办公桌上,手机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咚”。
他重重地靠进椅背,黑暗将他吞噬。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我李达康,还没输到那个地步!”
祁同伟,你很好。
你用规则当盾牌,以为躲在省厅那块牌子后面,我就动不了你?
你敢打我的脸,我就敢拆你的台!
你不是最看重你那个所谓的“汉大帮”吗?
你不是最喜欢玩抱团取暖,讲究师门情谊吗?
我倒要看看,你这条船,到底有多稳,能护住几个人!
李达康站起身,他径直走到电话前,拿起话筒。
电话响一声,立刻被接起。
“书记,您还没休息?”对面传来京州市纪委书记吴春林恭敬又带着一丝惊讶的声音。
“老吴,睡了?”李达康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任何波澜。
电话那头,刚刚躺下的吴春林一个激灵,瞬间从床上坐起来,睡意全无。
“书记您指示!”
“高新区公安分局,李维民。”李达康踱着步,“有些同志,尾巴翘得太高,群众反映很大嘛。”
吴春林的心脏狠狠抽动一下。
李维民?
高育良的学生,祁同伟的师弟,仗着“汉大帮”的背景在高新区作威作福的那个公安局长?
前段时间,听说他还给那个最高检来的侯亮平下过绊子。
书记这是要……拿他开刀?
“明天一早,”李达康的指令清晰,“你牵头,让政法委那边配合。成立一个联合调查组。”
他加重语气。
“记住三点:证据要铁,动作要快,影响要小。”
吴春林的后背瞬间就湿。
他抓紧话筒,连声应道:“是!是!我清楚!保证快、准、稳!”
快,就是在祁同伟反应过来之前,一刀毙命。
准,就是把所有材料做成铁案,不给任何人翻盘的机会。
稳,就是把事情控制在京州市内部解决,不给省里任何人插手说情的空间。
“常委会上,我不想再讨论这种苍蝇。”
电话被干脆地挂断。
吴春林捏着冰冷的话筒,坐在黑暗中,许久没动。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查一个公安局长。
这是京州市委书记李达康,对省公安厅厅长祁同伟,打响的第一枪!
而李维民,就是被第一个拖出来,祭旗的那个倒霉蛋。
……
与此同时,京州顶级会所“金碧辉煌”。
最顶层,不对外开放的“帝王厅”里,水晶灯照得满室生辉,空气中混杂着昂贵的酒气和女人的香水味。
高新区公安分局局长李维民,一张脸喝得油光发亮,左手搂着一个身材妖娆的网红,右手端着一杯琥珀色的路易十三,正享受着众人的吹捧。
“李局,这杯我敬您!”一个脑满肠肥的房地产老板凑上来,谄媚地笑着,“以后我们公司在高新区的项目,全仰仗您多多关照啊!”
“好说!好说!”李维民大着舌头,一口喝干杯中酒,得意地拍着胸脯,
“王总,我跟你讲!在咱们京州这地面上,搞项目批地,你得看达康书记。”
“但项目能不能安安稳稳地开工,钱能不能顺顺当当地进你口袋,那就得看我们‘汉大帮’!”
他扫视一圈,包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那种敬畏和奉承,让他无比受用。
“什么叫人脉?什么叫圈子?”他喷着酒气,点着那个王总的胸口,
“我告诉你!省政法委,高育良高书记,那是我恩师!”
“省公安厅,祁同伟祁厅长,那是我亲师兄!我们这叫一脉相承!”
他越说越兴奋,声音也越来越大。
“就前段时间,最高检派下来那个叫什么……侯亮平的!愣头青一个,牛气哄哄的,一来就想查这个查那个。”
“结果呢?在吕州,不还是被我师兄一个婚礼就给办了?视频都传遍,脸都丢到姥姥家!”
“他要是敢来我高新区的地盘上炸刺,我李维民有的是办法让他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我李维民,在京州……”
他正要继续吹嘘自己的威风。
“砰——!”
一声巨响,包厢那扇价值不菲的厚重实木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满屋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吓一跳,醉醺醺地扭头望向门口。
只见门口站着几个穿着便装的男人,个个神情冷峻,眼神冷漠的看着屋内众人。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面孔方正,不带任何表情。
他径直穿过那些吓傻了的公主和老板,一步步走到李维民面前。
李维民还搂着怀里的女人,酒劲上头,勃然大怒,指着对方的鼻子就骂:
“你们他妈谁啊?瞎你们的狗眼!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知道老子是谁吗?”
中年男人根本不理会他的叫嚣,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证件,在他眼前一晃。
“李维民同志,京州市纪委。”
“市纪委”三个字,像一桶腊月寒冬的冰水,从李维民的天灵盖瞬间浇到脚后跟。
他脸上那因酒精而来的红晕,“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人般的惨白。
酒意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骨的寒意。
中年男人看着他。
“有几个问题,需要你跟我们回去一趟,配合调查。”
李维民的身体剧烈地晃一下,端在手里的那只水晶杯再也拿不稳,
“啪”的一声掉在地毯上,昂贵的酒液浸湿手工羊毛地毯。
他刚才还在嘴边吹嘘的“恩师”、“师兄”,在这一刻,变得像天边的云一样遥远和虚幻。
整个包厢,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围着他称兄道弟的王总等人,此刻像躲避瘟疫一样,悄无声息地往后挪动,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墙角里。
两个纪委的工作人员上前,一左一右,像铁钳一样架住他已经发软的胳膊。
李维民浑身一颤,像是突然惊醒,开始疯狂挣扎起来。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抓我!”
他扭过头,冲着那个带头的中年男人嘶吼,声音里充满恐惧和不甘。
“我要打电话!我是祁厅长的师弟!我要给我师兄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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