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式餐厅里，流淌着舒缓的钢琴曲，空气中弥漫着食物诱人的香气和淡淡的香氛。水晶吊灯投下柔和的光晕，本该是情侣约会、互诉衷肠的绝佳场所。然而，此刻陆璟川只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精心挑选的葡萄酒，清朗刚抿了一口表示赞赏，身后就传来郑阳硬邦邦的声音：“老板，酒精摄入建议适量，超过50毫升可能影响明日工作判断力。”
他为清朗推荐的招牌鹅肝，清朗刚拿起刀叉，郑阳又开口：“该食材脂肪含量过高，胆固醇负荷指数超标，不利于长期健康管理。”
他甚至试图聊一些轻松的话题，比如最近的电影或者艺术展，郑阳也能冷不丁地插一句：“该类社交活动时间成本与获取愉悦感性价比偏低，不如进行有氧运动或技能提升。”
陆璟川握着刀叉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额角的青筋跳了又跳。他引以为傲的修养和耐心，正在被这个像复读机一样、专门负责泼冷水的调酒师一点点磨光。他感觉自己不是在约会，而是在参加一个由安全员、营养师和效率专家共同监督的……工作汇报晚餐！
清朗一开始还觉得有趣，看着陆璟川吃瘪和郑阳一本正经胡搅蛮缠的样子，努力憋着笑。但渐渐地，他也有些头大了。郑阳这搅局搅得……也太彻底了！连他好好吃顿饭的权利都要剥夺吗？
就在陆璟川深吸一口气，似乎准备不顾风度直接让郑阳闭嘴的前一秒，清朗及时开口救场了。
他放下刀叉，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然后转头看向郑阳，脸上带着无懈可击的、属于老板的温和笑容：“郑阳，你的尽职尽责我很欣赏。不过现在是我的私人用餐时间，有些‘建议’，或许可以稍后再说？”他语气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打断意味。
接着，他又看向脸色铁青的陆璟川，举起了酒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璟川，这酒确实不错，来，我再敬你一杯，再次感谢你这次的大力相助。关于租金合同的细节，你刚才提到的那条补充条款，我觉得很有必要，我们再仔细推敲一下？”
他这一手，既暂时按住了快要暴走的郑阳（“私人时间”和“老板命令”让郑阳暂时闭上了嘴，虽然脸色更臭了），又给了陆璟川一个台阶下，将焦点重新拉回到了“公事”上。
陆璟川看着清朗那双带着安抚和暗示的桃花眼，胸中的郁气勉强压下去一些。他明白，今晚的“浪漫”是彻底没戏了。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恢复冷静，端起酒杯与清朗碰了一下，顺着他的话开始讨论合同细节。
接下来的时间，晚餐终于得以在一种相对“正常”的氛围中进行，虽然背景里始终站着一个散发着强烈低气压的“人形监视器”。
晚餐结束，陆璟川结账时，脸色依旧不算好看。他原本计划饭后或许还能散散步，或者去喝一杯，但现在，他只想尽快结束这糟糕的夜晚。
郑阳则第一时间去把车开了过来，动作迅捷得像生怕晚一秒清朗就会被陆璟川拐跑。
回程的路上，车内气氛比去时更加凝滞。陆璟川闭目养神，懒得再看郑阳一眼。清朗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流转的霓虹，不知在想什么。郑阳则依旧通过后视镜警惕地关注着后座，虽然不敢再随便开口，但那紧绷的下颌线显示他并未放松。
终于回到了年度酒吧门口。
陆璟川率先下车，对着随后下来的清朗，勉强维持着最后的礼貌：“朗哥，合同细节就按我们讨论的来，我会尽快处理好。今晚……谢谢款待。”他刻意忽略了那个巨大的“电灯泡”。
“该我谢你才对，路上小心。”清朗微笑着回应。
陆璟川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看了清朗一眼，又冷冷地扫过驾驶座上像尊守护神一样的郑阳，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向自己的车，背影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落寞和挫败。
看着陆璟川的车尾灯消失在街角，清朗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这顿饭吃的，比应付一晚上难缠的客人还累。
他转过身，正准备回酒吧，却看到郑阳已经下了车，站在他面前，眼睛在夜色中亮得惊人，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眼神里混杂着未散的警惕、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放松，以及……某种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笨拙的期待？
清朗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正想开口，早就等在酒吧门口、心急如焚的周俊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将郑阳拉到旁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怎么样怎么样？战况如何？那只老鹰没得手吧？”
郑阳被周俊拽得一个趔趄，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但听到问题，他立刻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了一种……近乎骄傲的神情？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眼睛里的光，明显亮了几分。
“目标达成。”郑阳言简意赅，语气里带着一种打了胜仗般的笃定，“干扰有效。晚餐氛围破坏度，预估92%。单独相处时间，零。亲密接触，零。”
周俊听得目瞪口呆，虽然知道郑阳去搅局了，但没想到效果这么“卓越”！他忍不住拍了拍郑阳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敬佩：“行啊兄弟！够狠！看来带你结盟没错！”
郑阳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这份“夸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他，很不高兴。” 语气里居然带着点微不可察的……得意？
清朗站在不远处，听着这两人毫不避讳的“战况汇报”，尤其是郑阳那副“求表扬”的傻狗模样，简直哭笑不得。他扶了扶额，感觉自己养的不是调酒师，而是个专门负责搞破坏的哈士奇。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扫过酒吧里面，看到陈默宇正好奇地朝门口张望。坏心思瞬间又活络起来。
清朗脸上立刻换上了一种混合着担忧和无奈的表情，他走到陈默宇身边，叹了口气，用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门口那两人听到的音量说：“默宇啊，你看小周和郑阳，又在那边嘀嘀咕咕半天了，表情还那么……激动。我真是有点担心，他们这关系，是不是进展得太快了？小周年纪轻，可别一时冲动……”
他这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再次在陈默宇简单的大脑里激起了千层浪。
陈默宇一听，立刻看向门口勾肩搭背（周俊拍郑阳肩膀）、窃窃私语（汇报战况）、神色“激动”（郑阳骄傲，周俊敬佩）的两人，刚刚因为值班而暂时放下的担忧瞬间又提了起来！朗哥说得对啊！看他们这亲密劲儿！
他立刻一脸凝重，大步流星地朝着周俊和郑阳走去。
门口，郑阳和周俊刚交流完“胜利果实”，还没来得及庆祝，就看到陈默宇带着一副“我来拯救失足师弟”的表情冲了过来。
周俊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果然，陈默宇一把抓住周俊的胳膊，将他从郑阳身边拉开，语气沉重又带着无比的“理解”：“小周！你怎么又……唉！师兄知道，感情来了挡不住！但是！你们也要注意点影响啊！这大庭广众的……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他痛心疾首，“还有郑阳！你也是！比小周大……呃，好像你更小？不管了！你作为……作为更成熟的一方，要懂得节制和引导！不能由着性子胡来！”
郑阳：“？？？” 关我什么事？还有，谁更成熟？
周俊：“！！！” 我胡来你个头啊！你快放开我！
周俊感觉自己快要原地爆炸了，他拼命给郑阳使眼色，希望盟友再次施展“物理隔离”大法。
然而，郑阳接收到了周俊的眼神，又看了看一脸“我是为你们好”的陈默宇，思考了片刻，然后再次做出了让周俊绝望的决定——
他对着周俊，非常“郑重”且“理解”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他那平板无波、却在周俊听来如同恶魔低语的声音对陈默宇说：“他说得对。你，好好教育他。” 说完，他再次干脆利落地转身，朝着酒吧里走去，甚至没多看周俊一眼！
又走了！！！又把他一个人扔给了这只傻狗！！！
周俊看着郑阳毫不犹豫二次抛弃队友的背影，只觉得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在心里发出了土拨鼠般的尖叫：
「郑阳——！我*你大爷——！你个杀千刀的塑料盟友！两次！你扔下我两次！！你他妈是狗吗？！不对你本来就是狗！是蠢狗！笨狗！白眼狼狗！！」
「陈默宇！你这个宇宙第一号大傻逼！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有关系了？！还节制！引导！我引导你个头！我想引导你去跳河啊！！」
「清朗哥！绝对是清朗哥！那只坏猫！他又在背后使坏了！他就见不得我消停！非要让这只傻狗来折磨我！！」
「老天爷！我到底造了什么孽！要同时面对一个傻逼师兄、一个塑料盟友和一只坏心眼的猫？！这追妻路还没开始就要被气死了吗？！」
然而，无论内心如何崩溃咆哮，周俊面上依旧只能强撑着，对着喋喋不休、试图“开导”他走向“正确”恋爱观的陈默宇，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扭曲的“受教”表情。
他感觉自己离精神分裂不远了。
清朗站在酒吧门口，看着周俊那副快要吐血又不得不忍着的表情，和陈默宇那认真无比的傻样，心情愉悦地眯起了眼，像只餍足的猫。
嗯，偶尔给生活添点乱，看他们鸡飞狗跳的样子，果然是其乐无穷。
至于那只独自走开的大狗？
清朗的目光追随着郑阳消失在酒吧内的背影，唇角弯起一个柔软的弧度。
待会儿，再去逗逗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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