邙山深处那场惊心动魄的较量,如同在沉寂的潭水中投入巨石,涟漪正缓缓扩散至未知的远方。而事件的中心,林天缘,此刻正立于邙山边缘一处不显眼的山坡上,遥望着那片依旧被淡淡死气与混乱地气笼罩的群山。
他体内的伤势在识海中那方“山河社稷印”散发出的温润玄黄之气滋养下,已好了七七八八。不仅如此,因亲身参与并引导了地印龙灵的融合,他对“地”之本质的感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深度。龙吟之气中,那份源自生命的灵动之外,更多了一份厚重载物、生杀予夺的沉淀。
“山河社稷印”静静悬浮于识海,与一旁的“镇泗水鼎”遥相呼应。一者主地,厚德载物,执掌山河脉络;一者主水,润泽万物,调控江海气机。二者之间,隐隐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与流转,正是风水术中至高追求——“水土调和,阴阳相济”的雏形。林天缘能感觉到,有这两件圣物在身,他对于天地气机的感应与调动能力,已不可同日而语。
然而,他脸上并无太多喜色。鬼帝虽败退,黄泉幡被毁,但其本身并未陨落,北邙鬼教的根基也未被动摇。鬼帝临走前那怨毒的誓言犹在耳边,其口中的“圣教大计”更是如同悬顶之剑。此番邙山之战,看似取胜,实则可能只是掀开了更大风暴的一角。
“鬼教图谋龙脉,绝不仅限于邙山一隅。中原祖龙之脉绵延万里,气运所系,关乎天下。”林天缘沉思,“他们在此受挫,必会将目光投向其他关键龙脉节点。而能与之抗衡,修复龙脉创伤的,或许唯有集齐散落各处的上古镇物。”
他心念一动,识海中的山河社稷印微微震颤,一股厚重而苍茫的意念传递而来。与邙山地脉灵龙融合后,这方圣印似乎承载了部分龙脉的记忆与感知。一段模糊的、关于其他镇物方位的信息碎片,涌入林天缘的心头。
那信息指向了南方,气息灼热而暴烈,带着焚尽八荒的决绝与兵戈杀伐的锐金之意,其性属火,却又与金相融,方位隐约对应星宿中的“翼轸”之地,也就是……**江南,古吴楚交界,长江流域**!
“南方……火德……锐金……是与‘火’或‘兵’相关的镇物?”林天缘若有所思。天下镇物,各有属性,对应五行,调和四方。镇泗水鼎主水,位于东方(泗水属古徐州,东方青龙);山河社稷印主土,位于中原(中央戊己土);那么南方,很可能便是一件主“火”或与火相关的镇物。
《尚书·洪范》有云:“火曰炎上”。其性主礼,亦主毁灭与革新。南方七宿属朱雀,正是火德旺盛之地。若有镇物,其形态可能与“鼎”、“旗”、“印”不同,或许更偏向于“戈”、“剑”之类的兵刃之形,因“火克金”,火德盛处,往往也伴随着兵戈征伐之气。
“无论是何形态,必须赶在鬼教之前找到它!”林天缘下定决心。鬼教此次在邙山受创,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们很可能也会加快寻找其他镇物的步伐,或者,在南方另有布置。
他最后看了一眼邙山,转身,步履坚定地向着南方而行。
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识海之中,水土二宝交辉,为他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底气与方向。但他也深知,前路必然更加凶险。鬼教势力盘根错节,南方之地,水网密布,人文荟萃,却也龙蛇混杂,不知隐藏着多少危机与机遇。
数日后,林天缘已远离邙山范围,进入一片丘陵地带。他并未选择官道,而是凭借对地气的感应,穿行于山野之间,一方面是为了避开可能的眼线,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更直观地感受大战之后中原大地气运的细微变化。
他能感觉到,以邙山为中心,大片区域的地气依旧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如同大病初愈之人。一些地方的植被明显不如他北上前茂盛,河流的水汽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这正是龙脉受损,地气失调的体现。虽然山河社稷印稳住了根本,但细致的修复,仍需漫长岁月,或者说,需要集齐更多镇物,重定乾坤。
这一日黄昏,他行至一条清澈的溪流边,正准备掬水饮用,却突然心生警兆!
并非来自鬼教的追杀,而是源于风水师的本能——他感受到前方不远处,一处看似寻常的山坳,气机有异!
那山坳藏风纳气,本是上佳的“窝穴”格局,适宜安居或作为阴宅。但此刻,那汇聚的“生气”之中,却夹杂着一股极其隐晦、如同蛛丝般纤细却坚韧的“衰败”与“死寂”之气!这死气并非天然形成,也不同于邙山那种磅礴的阴煞,更像是一种人为布置的、缓慢侵蚀生机的“毒饵”!
“是‘绝户针’!”林天缘目光一凝。这是一种极为阴损的风水害人术法,以特殊炼制的邪物埋于吉穴地脉节点,如同在人体要穴扎入毒针,能令家宅不宁,人丁凋零,甚至断子绝孙,且手段隐秘,极难察觉。
“是何人如此歹毒?”林天缘眉头皱起。风水之术,本是趋吉避凶,调和天人,用之正则可福泽一方,用之邪则害人无形。此等行径,已触犯了风水界的禁忌。
他略一沉吟,决定前去查看。既然遇上,便不能坐视不理。而且,施展此术者,恐怕也非善类,或许与鬼教有关,或许能从中找到一些线索。
他收敛气息,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靠近那处山坳。灵觉仔细扫描之下,很快便在山坳“生**”的核心位置,发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邪气源头——埋藏在三尺之下的一枚漆黑骨钉,骨钉上刻画着细密的诅咒符文。
正当他准备出手拔出这“绝户针”时,一个带着哭腔的、苍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仙师!仙师救命啊!”
林天缘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满面愁苦的老农,连滚带爬地从山坡下跑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不住磕头。
“老人家快快请起,何事如此惊慌?”林天缘伸手虚扶,一股柔和的气劲将老农托起。
老农泪流满面,指着那处山坳,哽咽道:“仙师,您是高人,一定看出来了!求您救救我们小河村吧!也不知造了什么孽,这半年来,村里牲口无故暴毙,壮年男子接连病倒,娃儿们也啼哭不止……请了好几个先生来看,都说是风水不好,可改了又改,就是不见好!刚才看到仙师在此驻足观望,定是看出了门道!求仙师慈悲,救我们一村老小啊!”
林天缘心中了然,这“绝户针”影响的,恐怕不止一家一户,而是整个依靠这片地气生存的村落。他沉声道:“老人家不必担心,此地的确被人动了手脚。我既然遇上,便不会袖手旁观。”
他让老农退后几步,自己走到那邪气源头之上。并未动用山河社稷印或镇泗水鼎,对付这种阴损术法,需以精准克制之道。
他并指如剑,龙吟之气引动周围纯净的地脉生机,在空中虚画了一道“破煞安土地神符”。符文一成,便引动四周正气汇聚,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悄无声息地没入地下,精准地击中那枚漆黑骨钉!
“嗤——!”
一声轻微的爆响,地底那骨钉上的邪气瞬间被纯净的生机与破煞之力净化,化作一缕黑烟消散。笼罩在山坳上空的那丝隐晦死寂之气,也随之荡然无存。
老农虽看不见具体过程,但却明显感觉到周围空气似乎一下子清新了许多,那股一直压在心头的不适感也消失了。他顿时喜极而泣,又要跪下磕头。
林天缘连忙拦住:“祸源已除,村中气机当会慢慢恢复。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老农,“老人家,你可知道,最近村里可否来过什么陌生人?或者,村中可有与人结下深仇大恨?”
他要知道,是谁在此布下如此恶毒的风水局。
老农闻言,努力回想,突然道:“陌生人……啊!大概七八个月前,是有一个穿着黑袍、看不清脸的人来过村里,在那边山坳转了很久……仇怨……我们小河村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哪会跟人结那么大的仇啊……除非……”
他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和恐惧。
“除非什么?”林天缘追问。
“除非……是跟后山黑风寨那些天杀的土匪有关!”老农压低声音,带着恨意道,“他们一直逼我们交粮,半年前我们实在交不出了,联合附近几个村子抵抗了一次,打伤了他们几个人……难道……”
林天缘眼中寒光一闪。
黑风寨?土匪?
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一个土匪寨子,怎么会懂得如此阴损隐秘的风水害人之术?
他感觉,自己似乎无意间,又撞入了一个漩涡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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