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回到张宅,张兴的两个婆娘没敢再给他脸色看了,马氏见丈夫平安回来了,亦忘了外传他是灾星的流言蜚语,待他犹如亲生,嘘寒问暖。
一日,马氏手里端着一碗血燕,乐呵呵地进了他的小院,见着废物就笑呵呵地道:“来,把这碗血燕吃了,补气养颜,血燕对女娃甚好。我已让膳房每日与你做一碗。”
废物谢绝他的好意,“谢谢七婶,废物身体好,用不着,别糟蹋了这好东西,七婶留着自己用就好。”
马氏慈爱地笑道:“瞧我家心儿说的,啥糟践不糟践的,心儿吃了七婶不心疼,你七婶就缺个姑娘,可养一个是小子,再养一个还是小子,七婶想,这一辈子是没有那姑娘的命喽,呵呵,可能老天怜悯我,这不就把你给送来了。”
他的心思废物岂会一点不知,可话已到此,干脆顺着杆子爬,随波逐流,于是卖乖弄巧道:“七婶若是愿收我做义女,从今往后七婶便是废物的娘亲。”
闻言,马氏乐得眉开眼笑,急忙去告诉了丈夫,张兴比他还欢喜,连连来了三个好字,选了一个黄道吉日,举行收女仪式。
成家发收到张兴差人送来的帖子看了一眼,便扔到一边没作表示,成捷拿起帖子反复看后,冷笑道:“张兴这是想干啥?”
成家发不以为然道:“他是想近水楼台先得月。哼哼,这丫头若是这般好欺哄,还等到现在?真乃异想天开。”
成捷道:“现在的情形对我成家愈来愈不利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张赫这丫头跟他一样,不是啥好东西。李延昊对他都没辙,张兴那点小伎俩比起那畜生可是差远了,让他再蹦两日,天塌不下来。”成家发喃喃道。
此次夏子中三人入狱,这畜生百喙莫辩,众毁所归,成家本想借此把他逐出兴氏堂另立新主,却没想这畜生留了一手,令计划功败垂成,正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给张兴钻了空子。
成家想改梁换柱废了李延昊,立外孙女李梦含为兴氏堂家主,可成家忽视了一点,创始人王公公建立兴氏堂的初心,祖逖之誓。
夏子中等人得知此事可谓是五味杂陈,张兴收悦心为养女乃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名正言顺,众人无法反驳。李延昊则一笑了之。
这日,兴氏堂除了外出人员可说是一个不落,不光如此,张兴的亲朋好友包括马氏的娘家人亦纷纷前来贺喜,虽说心思各异,可个个满面笑容,一片欢乐和谐的景象,场面好不热闹,废物的干娘黄婆亦来了,还在这里住了两天。
李延昊这日也笑容满面地来给仪式增光添彩,送了一千两白银作为贺礼。礼是收下了,可兴氏堂的众人对他是敬而远之,废物更是退避三舍,正在与废物闲聊的夏逸轩见李延昊来了,虽是没有唾骂,却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哼”。这些微不足道的的小动作,李延昊视而不见,也许是真没看见,依然心安理得地坐在他的首位上,在那快快乐乐的,吃得津津有味,说着过年的话,没觉着周围气氛有异常之处。
酒阑宾散,李延昊对张兴说,他要跟悦心说几句话。他这就汤下面的举动遭到张兴婉言拒绝,“自从在家主的纳妾仪式上出了那档子事,心儿内心时时忐忑不安,常常被噩梦惊醒。”说到这,张兴情绪越发低落,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大哥大嫂在世时,他亦是被爹娘捧在手心里的心肝宝贝,无论怎样,伤害已经造成,他需要有个自我疗伤的空隙,近期家主还是不见为好。”说到这张兴眼眶红了。
李延昊则不为所动,依旧是老腔调,树要修,人要教,不教不修不成材。他执意要跟废物单独见一面,张兴亦不好再拒人于千里之外,更何况在世面上混的人,怎好太过偏激。
张兴领他来到废物的小院便离开了,见他过来,废物心里犹如小鼓在敲,起身与他见礼,“废物见过大人。”
李延昊大模大样地走到他对面坐下,亦让废物坐下后,问道:“心儿,这些时日过的可好?”
废物腹诽,不见到你就好。表面上还是乖巧地点头道:“谢大人关心,废物在爹爹这过的舒心。”
他颔首道:“现正是春暖花开之季,吾想带心儿出外游玩几日散散心,可好?”
废物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发出一声苦涩,“废物谢过大人,废物对游玩没有兴趣,更不想才平静下来的日子又起什么波浪,还望大人谅解。”
李延昊见他忧心,悄悄又有了七分疼痛,道“心儿乃识理之人,岂会不知晓道大莫容与唐突西施的典故。无论旁人如何说我无德而称,可心儿务必牢记吾不会负了将军。”
“大人之言废物镂骨铭心,人云:百年光景百年心。可废物只愿无是无非,无忧无喜,无得无丧。”
李延昊颔首待要说话,逸轩与明德进来了,彬彬有礼地与他见礼,“夏逸轩见过家主。”“张明德见过家主。”
明德道:“家主,我俩想与悦心商议一下明日出城驰马试剑之事。”
李延昊一听,皱眉道:“男女有别,女孩子家便应多学些琴棋书画和女工,你俩领他玩这些男儿的嗜好,有失大雅。”
逸轩不卑不亢道:“废物自来长安便是女扮男装,除了自家人,外人岂知他乃女儿身,再说了,朝廷又不推行女子科举,整日读书写字弄得人头昏脑胀,长期不能放松便令人忧心如薰,即便是养的牲畜,主人家亦得赶它出去撒个欢,况人乎。”
他的话一落地,明德立马接道:“古人云:用兵之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心战为上,兵战为下也。”
见这俩小子是故意来搅事的,李延昊亦不想计较,黑着脸 “嗯”了一声,起身广袖一甩出去了。
见他走了,废物慌乱的心才稍微平静一点,那份城下之盟整日令他忧心如捣,唯恐哪日李延昊拿出来作为要挟张兴等人的砝码。
青龙堂的粮店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风起云蒸,弄得是焦头烂额,推迟到今尚未开业,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在张兴收废物为养女之后算是有了一个段落。废物等人挑选了一个好日子,就在本月初八正式开张。
这日,除了张兴的两个儿子明达、明德再无旁人来捧场,虽然冷清了些,但众人的情绪仍高歌猛进,热情洋溢,自得其乐,从今往后那就叫自给自足了,岂能不乐也。
明达还自出胸臆为永昌米铺出了不少好主意,夏逸昆调侃道:“表兄,你还莫说,你这怪招虽是涉于怪诡却是好法,可惜的是我这庙小,盛不下你这般高深莫测的高僧。”
开朗直率的明达回敬道:“嗨嗨,可小生就是迷上你这米铺了,今夜你哥哥我就不走了,就在此安家乐业了。”
明德见大哥自吹自擂,揭开大哥的底细了,笑道:“尔等莫听我大哥在此胡吹,他要是敢不回去,我嫂子就得打断他的腿。”
此言惹得众人哄堂大笑,羞得明达脸都红到耳根了,说道:“二弟,你亦莫笑你大哥怕婆姨,常言道,笑人不如人,待明年你娶了婆姨,为兄看你还能这般悠闲自在否。”
明德笑道:“非也,张家不是个个都能娶上嫂子这般武功盖世的女中豪杰的。”说罢,又呵呵大笑,满有一个自厝同异之像也。
众人又是跟着这趋势议论风生,起哄叫板,仿佛故意表示一种正当盛时的骄傲,借以驱赶往日的失意与孤独。
明达娶的妻子是杨继昆的大女儿萧萧,萧萧自幼喜持刀弄棒,对琴棋书画和女工非常厌恶,爷爷见孙女喜欢,亦就不逼他学女儿的活儿,让他专心致志习武,杨文老将军经常夸孙女是块学武的料,号称要培养一个女将军出来,所以萧萧的武功可是了得,当然就苦了明达大哥了。
明达笑道:“各位兄弟,今儿来不是逐影吠声、趋之若鹜,而是为赚钱而来,那必要寻得顾主,现已日上三竿还未卖出一升米去,悲乎,悲乎!”他起身走到门口,双手抱拳向街上人来人往的人流叫喊道:“各位父老乡亲,街坊邻居,今日我永昌米铺开张大吉,凡我店经营的五谷杂粮一慨让利出售,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就他这一吆喝,不大一会儿永昌米铺买粮的人就川流不息了,可谓是各得其所。
正午过后,来了一个粮商,领了二三十人,赶了十辆车来,买走了两百担小麦,可谓开张大吉,可喜可贺。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谈论此事时,丁坤进来了,把废物叫到一个没人的地方,说:“废物,我已查出姜疤是谁了,就是你才认的这个爹,张兴。”
闻之,犹如晴天霹雳使他震撼,随后又迟疑道:“张兴脸上未有疤痕,世人岂会叫他姜疤,于理不通,有诈。”丁坤:“有诈?”
嘴上说于理不通,心里则十分纠结,他把马氏的话及姑奶奶的话连在一起思之过来思之过去,开始对手上这张藏宝图产生了怀疑,疑心刚要成立,立马又被李延昊的话给推翻了,他说,你七叔张兴虽然亦是王公公的子孙,可你的祖辈张再兴是正式过继给王公公的。
丁坤见他不说话,又说道:“你父张赫乃衙门里一个小教头,按理说日子过的并不算宽余,如是手上有这宝贝何不用它去换些银子来养家糊口,买上几十亩良田,盖上一座大宅,过那神仙般的日子岂不美哉?何必去操心受累干那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此话牵起了废物的回忆,丁坤其实不了解他的家况,父亲哪是为了养家糊口去府衙做教头,而是因推脱不了王府台反复的盛情相邀才去府衙做事的,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家说不上富丽堂皇,可也是丰衣足食,吃穿不愁。
左氏生下他以后就不能再生养了,多次劝张赫纳房小妾,说无论怎样亦得给张家留个后,可是张赫不乐意,“我夫妻俩有心儿就行了,张家的后绝不了,有他七叔呢,张家不缺男丁,缺得就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我张赫感谢娘子为我张家生养了这样一个招人疼的姑娘。”
张赫除了去衙门便是教女儿读书写字弹琴作画,张赫虽然颇疼爱女,可对他非常严格,若是他贪玩稍稍偷点懒,没把他教的东西背熟学会,张赫便板着脸打得他的手几天都拿不起筷子,吃饭都是娘喂。刚开始夫人见张赫这般打自个的心肝宝贝,就心疼地为他求情,张赫就会说:“心儿是我夫妻俩的命根子,我做爹爹的咋会舍得这样打他,还望娘子体谅张赫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这是以石投水,心儿是祖宗的希望。心儿虽说聪明伶俐,但孩子贪玩偷懒是天性,黄荆条下出好人,孩子不打岂能成才。张赫若是把女儿调理不出来,岂对得起张家的列祖列宗啊。”
所以左氏常常对女儿说,心儿要好好地读书写字,要多思多想,不可死读书,一窍通百窍通,聆音察理,随机应变,才能学以致用,不可贪玩不去领会,惹得爹爹生气,爹爹打过心儿后会心疼得几夜都不能入眠,这样就会把爹爹的身体折腾坏了。
生性乖巧的悦心恐爹爹生气,就每日乖乖地按爹爹教的去做去学,不敢再偷懒。就在张赫要上京接他从没见过面的姑奶奶来历县教他学规矩的头一天,他家遭到了灭门之灾。若这藏宝图乃假的,爹爹岂会说能否完成祖宗的夙愿就看他了?爹爹对他如此严厉不就是希望女儿成才,好守住祖上的这份家业。以此类推,此图岂会有假?
丁坤见他还是不说话,又问道:“废物,下一步我等如何走。”
回忆往事,令他信心十足, “养精蓄锐,等待时机,到时候来个一举三得,如何?”
丁坤对他手里东西的真假已持怀疑态度,见他说的这般精神,又问道:“废物,照你这么说,那东西真也?”
废物笑道:“以目前来看真伪难辩,要想知道真假,那就得等东西进了自家的口袋里了,那才叫真。”
丁坤笑了,赞赏他说的有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天下众生皆为利往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