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的早晨,华建集团的办公区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
林初夏早早来到公司,她特意换上了那套灰色西装,将头发挽成利落的发髻。苏静坚持要陪她一起来,此刻正安静地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翻阅着一本公司宣传册。
“妈,其实你不用来的。”林初夏低声道,“医院那边...”
“我已经递交了停职申请。”苏静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手续办完需要一周时间,但这周我可以先请假陪你。”
林初夏愣住了:“停职?可是你那么喜欢护士工作...”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苏静终于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们是一家人,要共同面对。”
就在这时,办公室外传来一阵骚动。林初夏与母亲对视一眼,推门走了出去。
开放办公区内,赵德柱正站在自己的工位前,手里拿着一个纸箱,往里面收拾私人物品。周围围了几个员工,低声交谈着。
“赵经理,你真的要走?”一个年轻员工不舍地问。
赵德柱冷笑一声:“不走等着喝西北风吗?公司连工资都发不出来了,你们也早点为自己打算吧。”
林初夏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赵经理,按照劳动法,辞职需要提前三十天书面申请。在这期间,你仍然是华建的员工,有义务完成工作交接。”
赵德柱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她,眼神轻蔑:“林大小姐,你以为这是在学校玩过家家吗?现实是,公司没钱了,项目停了,员工也要吃饭。我凭什么留下来陪你们等死?”
他的话像一把刀子,狠狠刺入林初夏的心脏。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滨江项目的资料,请你交接给陈总。”
“资料?”赵德柱嗤笑一声,“那些资料是项目组的共同财产,我已经交给愿意跟我走的团队成员了。你们想要?自己去档案室找啊。”
这话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几个围观的员工交换着眼神,明显被动摇了。
“赵经理,”苏静走上前,站在女儿身边,“你在华建工作了六年,国强待你不薄。就算你要走,也请遵守职业操守。”
“苏女士,我很尊重您。”赵德柱的语气稍微缓和,“但职业操守不能当饭吃。宏远建筑给了我三倍的薪水,还有项目分红。人往高处走,您应该理解。”
他抱起已经装满的纸箱,环视四周:“有兴趣跟我走的,欢迎联系我。宏远正在扩张,待遇从优。”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间,留下了一片沉默。
林初夏站在原地,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同情,有怀疑,有观望。她知道自己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却不知从何开始。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半小时后,陈国栋在会议室里汇报道,“赵德柱带走了整个滨江项目组,包括三名核心工程师和五名资深技术员。更麻烦的是,他们带走了所有的施工数据和客户资料。”
林初夏揉着太阳穴:“法律上,我们有没有办法追回那些资料?”
“可以尝试,但诉讼周期很长。”陈国栋摇头,“而且这会向市场传递一个更糟糕的信号——华建内部已经分崩离析。”
苏静轻声问道:“其他项目组的情况怎么样?”
“人心惶惶。”陈国栋直言不讳,“今天早上,我已经接到三个项目经理的电话,都在试探性地询问公司的未来规划。如果不能尽快稳定军心,恐怕会有更多人离开。”
林初夏沉默片刻,突然站起身:“陈总,请把公司核心骨干的名单给我。我想和他们单独谈谈。”
陈国栋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第一个被请进办公室的是技术部的资深工程师,李文斌。他在华建工作了八年,是公司最早的一批员工之一。
“李工,请坐。”林初夏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成熟稳重,“我知道公司现在面临困难,但我希望您能留下来,与我们共渡难关。”
李文斌是个老实巴交的技术人员,他搓着手,显得有些局促:“林小姐,我不是不想留下。只是...我儿子明年要上大学,家里还有房贷...如果公司真的发不出工资,我...”
林初夏深吸一口气:“我理解您的顾虑。请您相信,我们正在全力解决资金问题。公司还有几个在建项目,只要能够正常推进,很快就会有回款。”
“可是滨江项目已经停了,”李文斌担忧地说,“我听说城市花园项目也因为资金问题可能要停工。林小姐,不是我不相信你,但这些都需要专业的工程管理经验,你...你还这么年轻...”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林初夏感到一阵无力。她可以命令员工留下,却无法命令他们信服。在建筑这个行业,经验与能力需要时间来证明,而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送走李文斌后,她又陆续见了其他几位核心员工,谈话结果大同小异。大家表面上客气,但眼神中的怀疑与不安却无法掩饰。
当她送走第五位员工时,终于忍不住疲惫地靠在门框上。
“很难,是吗?”苏静不知何时来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初夏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他们说得对,我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要求他们相信我?”
“因为你父亲相信你。”苏静柔声道,“而且,你正在学习,不是吗?”
就在这时,林初夏注意到办公区角落里的一个年轻女孩。她记得那是市场部的助理,叫沈月,刚才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林初夏深吸一口气,走向那个女孩。
“你好,我是林初夏。”
女孩显然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林、林小姐好。我是市场部的沈月。”
“不用紧张。”林初夏努力让自己的笑容更亲切些,“我只是想问问,你对公司现在的情况有什么看法?”
沈月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林小姐,大家其实都很想念林总。公司现在这样,每个人心里都不好受。”
“我明白。”林初夏点点头,“那你觉得,我们现在最应该做什么?”
沈月思考片刻,鼓起勇气说:“我觉得...公司需要尽快有一个明确的方向。现在大家最害怕的是不确定性。如果有人能够站出来,告诉大家接下来该怎么做,哪怕前路很难,至少我们知道该往哪个方向努力。”
这番话让林初夏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怯生生的年轻女孩,竟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关键。
“谢谢你,沈月。”她真诚地说,“你的建议很有价值。”
回到办公室,林初夏在母亲的对面坐下。
“妈,我想好了。”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从明天开始,我要系统地学习建筑行业的知识。不只是财务,还有项目管理、工程流程、市场规划...所有的一切。”
苏静欣慰地看着女儿:“好,妈妈陪你一起学。”
“不,”林初夏摇摇头,“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张纸,快速写下一份名单:“这些是爸爸生前最信任的老朋友和合作伙伴。请您以家属的身份去拜访他们,不是为了借钱,只是寻求建议和支持。在商场上,人脉和信誉有时比资金更重要。”
苏静接过名单,仔细看了一遍,点点头:“我明白了。”
“而我,”林初夏望向窗外,“要留在这里,让大家看到,林国强的女儿不会轻易认输。”
就在这时,陈国栋敲门进来,面色凝重:“初夏,刚刚收到宏远建筑的正式函件,要求我们在本周五前支付第一笔欠款,否则将采取法律手段。”
林初夏接过函件,快速浏览了一遍,表情反而平静下来。
“回复他们,周五下午两点,我会亲自去宏远建筑,与他们商谈还款计划。”
陈国栋愣住了:“你亲自去?这...宏远的王总不是好对付的人。”
“正因为不好对付,我才必须去。”林初夏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如果连直面债主的勇气都没有,我还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苏静担忧地看着女儿,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知道,有些路必须独自走,有些坎必须亲自过。
窗外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办公室的地板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林初夏站在光影交界处,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第一道裂痕已经出现,而她必须在这裂痕扩大之前,找到弥合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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