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唐寅魂灵,林砚卿并未立刻孤身闯入拙政园。唐寅传递的信息明确指出,拙政园内的邪气异常,并非单纯的狂暴侵蚀,而是带着一种润物无声、潜移默化的渗透与扭曲。更麻烦的是,那幅作为阵基的荷花图真迹,其气息似乎与整个拙政园的园林意境深度绑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强行闯入,不仅可能打草惊蛇,更可能破坏园林本身的文脉,甚至导致真迹受损。
“需得借助此地本身的力量,以及……熟悉它的人。”林砚卿心中明悟。唐寅“知己亦对手”的论断点醒了他,他不能只依靠自身的力量单打独斗,必须善于借助一切可借助的力量。
他想起了顾清辞。云深不知处在姑苏经营日久,与本地文化界、学术界乃至一些古老的家族必有联系。
他立刻通过传讯符箓联系顾清辞,简略说明了拙政园的情况与自己的顾虑。
顾清辞的回应很快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与振奋:“林兄所虑极是!我与常、李二位兄弟这几日亦有所获,虽未找到完整真迹,却拦截了数次噬灵教对小型文气节点的破坏,并与本地几位德高望重、文心坚定的老先生建立了联系。他们虽不通道法,却对姑苏文运衰微、文人相轻日盛的现象忧心忡忡,早已察觉异常!”
他顿了顿,继续道:“其中,拙政园学会的会长,苏文渊老先生,正是其中之一!他乃园林艺术泰斗,对拙政园的一草一木、一亭一阁了如指掌,文心更是澄澈如镜,或可助我等一臂之力!我即刻联系苏老,约定在园内‘见山楼’相见!”
这真是柳暗花明!林砚卿精神一振,立刻动身前往拙政园。
初夏的拙政园,荷风送爽,游人如织。亭台楼阁掩映在绿树碧水之间,看似一派祥和。但在林砚卿的感知中,这片美丽的园林上空,却笼罩着一层无形的、粘稠的邪气。这邪气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如同弥漫的瘴气,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园内的气息流动,扭曲着其中蕴含的“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自然文心。他甚至能看到,一些游客身上,已然沾染了这邪气,变得心浮气躁,对眼前美景失去了静心欣赏的耐心。
在临水的“见山楼”上,他见到了顾清辞,以及一位身着朴素中山装、精神矍铄、目光清澈的老者,正是苏文渊老先生。常自在和李铁牛则隐在楼下人群之中,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苏老,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林砚卿,林小友。”顾清辞引荐道。
苏文渊打量着林砚卿,目光温和却极具穿透力:“林小友气息清正,灵台有光,非常人也。清辞已将大致情况告知老朽。唉,近月以来,园中气息确实有异,老朽虽不明玄奥,却也能感到一股令人心绪不宁、易生嗔妒的暗流涌动。尤其是那‘远香堂’周围的荷花池,本是清心静气之所,如今却隐隐让人感到一种……虚假的宁静与压抑。”
远香堂!荷花池!这正是林砚卿感应中,那幅荷花图真迹与邪气核心的所在!
“苏老明鉴。”林砚卿肃然道,“确有邪物盘踞于此,意图污染园中文脉,更欲毁坏一件关乎姑苏文运的至宝。晚辈需入内查探并取回那件宝物,但恐邪物狗急跳墙,破坏园景,故而需请苏老相助。”
苏文渊神色凝重:“关乎姑苏文运?老朽虽一介凡夫,亦知守护乡土文化之义不容辞!小友需要老朽如何相助?”
林砚卿沉吟道:“那邪物之力渗透园中,与园林意境纠缠。晚辈需要苏老以您对拙政园的深刻理解与纯正文心,引动园林本身的‘正气’,在我行动之时,暂时隔绝邪气对园林本体的影响与反噬,为我创造时机!”
“引动园林正气?”苏文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他抚须点头,“老朽或可一试!拙政园历经数百年,承载无数文人雅士的浩然之气与自然之理,其本身自有灵性正气存焉!”
计议已定,众人不再迟疑。
林砚卿与顾清辞悄然来到远香堂附近,隐匿气息。只见荷花池畔,游客依旧,但池中荷花虽开得繁盛,却隐隐透着一股不自然的妖艳,荷叶之下,水色暗沉,仿佛有粘稠的阴影在流动。那幅荷花图真迹的气息,就源自池心假山之下。
苏文渊则独自登上远香堂对面的“雪香云蔚亭”,他屏息凝神,从怀中取出一支伴随他多年的紫竹毛笔,并非用于书写,而是以其为媒介,沟通自身与这座园林数十年的情感联系与学术理解。
他闭上双眼,心中观想拙政园数百年的历史画卷,文徵明的手植紫藤,文人的曲水流觞,那“灌园鬻蔬,以供朝夕之膳”的田园初心……一股醇厚、平和、坚韧的文心之意,以其为核心,如同水波般缓缓扩散开来,与整个拙政园的脉络相结合!
与此同时,林砚卿动了!
他身形如烟,直射荷花池中心假山!手中“点睛”笔浮现,点向那隐藏真迹的方位!
“嗡——!”
就在他触动真迹封印的瞬间,整个荷花池的池水猛地沸腾起来!粘稠如墨的邪气自水底冲天而起,化作无数张扭曲的、充满了嫉恨美好、憎恶高洁意念的鬼脸,发出无声的尖啸,朝着林砚卿扑来!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试图扭曲周围的园林空间,将假山与荷花彻底污秽!
“邪祟敢尔!”雪香云蔚亭上,苏文渊须发皆张,紫竹毛笔遥指荷花池,声如洪钟: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他吟诵的,正是周敦颐的《爱莲说》!此篇与荷花意境完美契合,更蕴含着对高洁品格的无限推崇!
随着他的吟诵,以及那引动的园林正气,整个拙政园仿佛“活”了过来!道道清辉自亭台楼阁、古树名木中升起,汇聚成一股浩然而温和的力量,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瞬间笼罩住荷花池区域,将那试图扩散、扭曲园林的邪气死死压制住!池中那些妖艳的荷花,在园林正气的照耀下,也迅速褪去伪装,显露出被侵蚀的残破本体!
邪气的反扑被苏文渊借助园林之力暂时挡住!
林砚卿压力大减,“点睛”笔光芒大盛,瞬间破开最后一道伪装,一枚镌刻在假山隐秘处的荷花石刻显露出真容——正是那幅以石刻形式存在的荷花图真迹!
他毫不犹豫,引动自身文心与【墨之碎片】之力,将其收取!
第三幅真迹,入手!
然而,就在石刻离位的瞬间,池底那粘稠的邪气核心发出一声怨毒的尖啸,竟舍弃了大部分力量,化作一道极细的暗红血线,如同有生命般,朝着远处遁去,速度奇快无比!
“想走?”顾清辞早已蓄势待发,清光符箓如天罗地网般罩下!
常自在的唢呐声与李铁牛的傀儡拦截也同时发动!
集众智,合众力,此局暂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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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十七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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