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微的晨光中,佘凌捧着碗,眼神四处瞄着。
何剑玉抬手一指:“那边。”
佘凌转过头去,草地上一群女人之中,果然有一处空位,两人肩并肩走过去坐下来,何剑玉开始吃饭,佘凌两眼直勾勾盯着不锈钢碗里面。
周围是响亮的咀嚼声。
“你不吃吗?”旁边一个女人手肘碰了碰她。
佘凌叹一口气:“吃不下。”
女人嘴角扯了扯,低声道:“我也吃到反胃,三个月,每天都是这个,这几天胃里发酸,肚子也发胀,总想要放屁。”
旁边另一个女人道:“这种东西,三天五日吃一吃还好,天天吃,怎么受得了?大战之前,我顶喜欢烤红薯,做这个最拿手,加蜂蜜和鸡蛋,再添一点玉米粉,又香又甜,可以当蛋糕吃。那时候我……”
“别说了。”一个穿灰衣服的女人紧紧皱眉。
佘凌拿起红薯,咬了一口,连皮咽下去:“现在才知道,当年整天吃土豆,就是幸福,难怪基地崩溃的时候,带出来的都是土豆。”
“嘘,独眼来了。”何剑玉竖起一根手指。
一个男人走过来,顶多1米7的身高,又矮又胖,左眼蒙一只黑色的眼罩,半长的头发凌乱地披在肩上,额头扎一条脏兮兮的红布,倘若不是这样的冬瓜身材,倒可以coS加勒比海盗。
男人抄起汤勺,当当当敲打铁锅:“都打起精神来,大清早就没精打采。你们简直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外面整天子弹乱飞,砍砍杀杀,在这里,有我们保护你们,可以安心工作,创建美好生活。可是看看你们一个个,做什么都仿佛被迫,不催不肯做,满腹牢骚,像你们这样目光短浅,缺乏自控力,就需要严格纪律和管束,我们是为了你们的利益,才当这个监工,不然谁肯当这样的苦差?出力不讨好。不要在心里嘀咕,你们想的什么,我一目了然,你,是的,就是你,站起来说一说,有什么想法?”
佘凌望着那一根直直指向自己的食指,慢慢站起身:“可不可以煮一点野菜来吃?只是吃红薯,身体不舒服。”
独眼瞪大眼睛:“野菜?你居然要吃野菜?知不知道野菜多宝贵?那些蒲公英啦,荠菜啦,马齿苋啦,优先要给鸡鸭吃的,还有猪,家禽家畜倘若喂多了红薯,会腹泻死掉的。晓得现在健康的动物多难找?陆地上跑着的倒不少,但全都带辐射。如果嫌红薯口味单调,可以吃海鲜,让伙食组捞一些海带、蛤蜊煮成汤,只要你们敢喝。”
佘凌默默坐下。
独眼在锅前踱来踱去:“况且,要体谅烧饭人的辛苦,她们每天煮红薯,已经累得不得了了,哪里有力气再去挖野菜?同为劳动者,为什么不能互相体贴?……”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来:“怎么还在废话?现在全体集合。”
独眼停住脚步,愣了一下:“还有十分钟,才到上工时间。”
男人脸上肌肉抽搐,扭曲着笑了笑:“有一场好戏,大家一起看。”
佘凌看一眼何剑玉,情况不妙。
独眼瞪大那一只眼,脸色迅速变红,挥舞着手:“快走!快走!”
一处空荡的草坪上,密密麻麻的人头,前方高高的木台上,竖立着几个十字架,其中一个木架上绑着一个男人,全身衣服脱去,黑褐色的皮肉,脊背肋骨一根根凸出来。
独眼跳上前来,对着悄然无声的场地大叫:“大家安静,现在有请冷先生讲话。”
一个戴银边眼镜、身形修长的男子,手拿无线麦克风:“寇仲勋,工作疏忽,丢失一只鸡,顾先生判决,20皮鞭。现在开始执行。”
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手持皮鞭,大踏步跨上前,高高挥起右臂,皮鞭在空中抡成一个圆圈,鞭梢带出呼啸的风声,在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中,手指粗的皮鞭重重抽打在囚徒背上,“啪”的一声,尖锐地钻进佘凌耳中,如同锥子扎着她的鼓膜。
囚犯顿时发出痛苦的哀嚎。
佘凌猛地闭上眼睛。
“二、三、四、五……”
囚徒的叫喊一声比一声惨烈,起先调子越来越高,打到第八下,音量低了下来。
蛇灵咬着牙,终于听到独眼兴奋的叫声:“二十!”
囚犯已经没有了声音。
戴眼镜的男子从躺椅上站起来,又举起麦克风:“这样的判罚,顾先生也很难决定,案发之后,考虑了一个小时,为提醒各位情况的严重性,终究不能轻轻放过。核大战后的废土,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我们艰难建立起一个营地,这里的运转,需要每个人尽心尽力,如此严酷的时代,一些失误在从前只是小事,如今后果严重,请大家务必竭诚努力,顾先生不希望再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抬手把麦克风丢给独眼,转身走了。
独眼挥着手:“你们两个,把他解下来,其她人赶快去干活。今天过了上工的时间,务必抓紧一点,把进度追回来。”
佘凌高一脚低一脚往回走,旁边有人拉住她的手臂:“阿姨,你还好吧?”
佘凌看看何剑玉:“有一点头晕。”
何剑玉低声道:“刚才那个宣布判决的人,应该就是冷修,岛上的2号人物,顾英实的副手。他外表文雅,内心精细狠毒,离他越远越好,千万不要引起他的注意。”
佘凌眼神迷离:“你这样一说,我忽然想起来,他好像长得果真还不错。”
典型反派,斯文毒蝎男,这样邪魅的人设,在小说里是很抓人的。
只可惜因为离得稍远,方才没有看很清楚,自从背包给人夺走,没了眼镜,看远一点便吃力。
何剑玉右手五指用力:“阿姨,这不是网络文学。”
佘凌点点头:“我知道的,抽打出的血花看得清楚。你轻一点,抓得我胳膊疼。”
虽然这几年,目力有所衰退,但之前第一鞭挥下,自己居然清楚地看到,男人脊背上溅出红色的液体,如同血液开出的花。
赶着一群白鹅走向池塘,4月底,天气已经温暖,它们可以在水池里游两个小时。
割完鹅草,又清洗了两个人的衣服,蛇灵双手抱住膝盖,坐在岸边。
这一座岛,比鼓浪屿大得多,蹲厕所时偷偷查询过,二十八平方公里,宽广的草地,一眼望不到头,羊群如同洁白的云朵,时不时能望到牛。
单看这样的风景,“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多么富有诗情画意。
自己虽然写过放养猪羊的故事,其实并没有见过草原,内蒙古是故乡毗邻的省份,却从没去过。
如今在这里,终于见到了,万亩草场,据说还有天湖,只可惜离得远。
在这里,每个劳工的行动都严格受限,绝不允许超出规定范围,否则会受到严厉惩罚,所以自己便没有机会去看。
“唉!”
佘凌重重叹一口气。
假如在大战之前,自己到这里游玩,该是多么开心呢,简直好像仙境,在这里住上几天,该能够产生多少灵感?
可是现在,血肉横飞。
男人背上的鲜血又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地狱之花,恐怖凄厉。
当时不知是真的看见,还是发生幻觉。
总之在那之后,自己一直没敢睁眼。
如此美丽的地方,为什么会有这样残酷的人?
她站起来,看向水池中的鹅群。
“手上发痒,好想翻书。”
为什么没有半本书给自己看?
无论什么书,这种情况都可以缓解情绪。
在这禁闭岛做工三个月,现在哪怕有一本马哲,自己也能读得下去。
更何况今天早上,小智还提醒:“凌宝,账户九十七天只有支出,没有收入。”
自己当时真想说:“我也很想增加储蓄,但现在哪里有条件?”
虽然失去了阅读器,但系统界面,永不断电,任何时候开启,都可以读书,可是在这种地方,怎么能够安心阅读?三两天兑换一点东西,都偷偷摸摸。
7点钟晚饭。
独眼没有来。
人群之中嘁嘁喳喳。
“当时就休克过去,到中午才醒过来,惨哦,后背给打烂,只能趴在地面。”
“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你猜呢?午饭和晚饭,勉强只吃一半。”
“这样不好,本来已经那么瘦。”
“而且伤口有点肿,好像要感染。”
佘凌抬起头,竖起耳朵。
“那可怎么办?”
“正在找盐,打算用盐水再洗一遍,但现在盐难找,几个月没有吃过盐,都在说外面盐价贵。”
佘凌脊背向上挺了挺,忽然从旁边伸过一只手,按住她右小臂。
转头一看,何剑玉朝自己微微摇头。
佘凌肩膀于是塌了下去。
闷闷地吃着红薯,几分钟后,佘凌忽然抬头:“可以从海边礁石上刮盐,如果有的话,但一定要煮开,滤去杂质,调配生理盐水,比例0.9%,否则反而会刺激伤口。”
一个男人转过头来:“你从前做什么?”
“临时护士。”
“然后就可以退烧吗?”
“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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