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没有打草惊蛇。她将那香囊依旧放在显眼处,甚至偶尔会在安陵容来时,特意让她靠近自己,表现出对这香气的“喜爱”。
“安妹妹这调香的手艺真是越发精进了,这香气闻着,连我这咳嗽都似好了许多。”甄嬛倚在榻上,语气带着几分慵懒和赞赏。
安陵容心中得意,面上却愈发谦卑:“姐姐喜欢就好。妹妹那里还有不少,明日再给姐姐送些过来。”
“那便有劳妹妹了。”甄嬛微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冰封。
与此同时,她让温实初暗中配制了解毒清心的药丸,自己与江念每日服用。永寿宫内也开始悄悄燃起温实初特制的、能中和甚至化解那迷情香药性的艾草与药香。
江念似乎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变得更加懂事。她不再轻易触碰安陵容送来的任何东西,在安陵容到来时,要么乖乖待在甄嬛身边,要么就由嬷嬷带着去外面玩耍,但总会“不经意”地,在皇帝或许会经过的御花园、或者去给太后请安的路上,“巧遇”安陵容,然后在她靠近时,表现出轻微的不适,或者小声对嬷嬷说“安娘娘香,念念头晕”。
这些细微的举动,如同水滴石穿,慢慢在皇帝和太后心中留下印象。
时机在半个月后到来。
那日,皇帝在养心殿批阅奏折至深夜,颇感疲乏,信步走到了永寿宫附近。见宫内还亮着灯,便走了进来。
甄嬛正坐在灯下看书,见他来了,忙起身迎接。殿内弥漫着淡淡的、安陵容今日刚送来的新香,气味比往日更加甜腻撩人。
皇帝坐下不久,便觉得有些心神浮动,看着灯下甄嬛虽病弱却更显楚楚风致的侧脸,竟有些心猿意马。他伸手握住甄嬛的手,声音带着一丝暗哑:“嬛嬛,你身子可好些了?”
甄嬛心中冷笑,面上却飞起红霞,轻轻抽回手,低声道:“皇上,臣妾……臣妾身子还未大好,温太医说……还需静养。”她说着,忍不住掩口轻轻咳嗽了几声。
就在这时,在内殿睡着的江念似乎被惊醒了,穿着寝衣,揉着眼睛走了出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
“念念怎么醒了?”皇帝将她抱到膝上,语气温和。
江念搂着皇帝的脖子,小脑袋靠在他肩上,鼻翼微动,忽然皱起了小眉头,迷迷糊糊地说:“皇阿玛,殿里好香……和安娘娘身上的味道好像……念念闻了不舒服,想吐……”说着,竟真的干呕了一下。
皇帝一愣,这才注意到殿内那股异常的甜香。他之前心神被扰,未曾细察,此刻经江念一说,仔细一闻,果然觉得那香气甜腻得有些发齁,闻久了确实让人有些头晕胸闷。
联想到之前偶尔听到的,关于安嫔香料“冲撞”了小格格的只言片语,皇帝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甄嬛见状,连忙跪下,惶恐道:“皇上息怒!是臣妾觉得安妹妹一片好心,这香气也……也还算宜人,才燃着的。没想到竟让念念不适,是臣妾疏忽!”
“宜人?”皇帝冷哼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那香炉,“朕看这香,邪性得很!来人!把香给朕灭了!把窗户都打开!”
宫人连忙照办。夜风涌入,吹散了满殿甜腻。
皇帝看着怀中似乎舒服了些、靠着他渐渐睡去的江念,又看看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甄嬛,心中疑窦丛生。安陵容……她屡次三番送这些香料给病中的熹妃,究竟是何居心?
他没有当场发作,但怀疑的种子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第二日,皇帝便暗中下令,命粘杆处彻查安嫔所用香料来源及成分。同时,以“熹妃需静养”为由,变相禁了安陵容的足,不许她再前往永寿宫“打扰”。
粘杆处的调查结果,结合温实初与太医院几位院判(其中亦有甄嬛暗中打点之人)的联合验证,很快呈到了皇帝案头。
证据确凿!安陵容所使用的香料中,不仅掺有能惑人心智、催动情欲的禁药,更有长期使用会令人肌理受损、甚至绝育的阴毒之物!而她进献给熹妃的香囊、殿内所燃之香,皆含有此类成分!
皇帝勃然大怒!
他想起自己偶尔在安陵容处留宿后的反常,想起熹妃回宫后依旧孱弱的身子,想起小格格闻到香气后的不适……这一切,原来都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搞的鬼!
“毒妇!”雍正一把将奏报摔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朕待她不薄,她竟敢用如此龌龊手段,魅惑君上,戕害妃嫔!其心可诛!”
他当即下旨:废安氏嫔位,贬为庶人,打入冷宫!其父兄官职一律革除,流放宁古塔!所有涉事香料即刻销毁,宫中严禁再使用此类物品!
圣旨一下,六宫震动!
安陵容在被拖入冷宫前,发出了凄厉不甘的诅咒:“甄嬛!你不得好死——!”
甄嬛在永寿宫听闻此讯,只是静静地拨弄着手腕上的佛珠。安陵容不过是皇后手中一把锋利的刀,如今刀折了,握刀的人,只怕要亲自上场了。
皇帝处置了安陵容,心中对甄嬛的愧疚更甚。他加紧了永寿宫的护卫,赏赐如流水般涌入,甚至动了晋封她为贵妃的念头。
然而,甄嬛却以“戴罪之身,不敢奢望高位,且病体未愈,恐难胜任”为由,婉言推拒了。她深知,树大招风。如今皇后一党折了安陵容这员大将,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她需要时间,需要更谨慎地布局。
江念在这场风波中,再次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谁都看得出,若非这位小格格数次“童言无忌”,只怕熹妃娘娘还要被蒙在鼓里,受害至深。皇帝对她更是怜爱有加,时常召见,甚至允她在一旁玩耍,听他与甄嬛谈论些朝堂趣事。
而江念,依旧是那副沉静乖巧的模样。只是在无人的角落,她偶尔会拿出那枚陈旧的香囊,默默出神。那里面,藏着生父果郡王留下的一缕若有若无的、与这宫中所有香气都不同的,清冽草木气息。
永寿宫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但甄嬛知道,这后宫的天空,从未真正放晴。更猛烈的风暴,正在看不见的地方,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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