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苍王沈璃的火焰与行止神君的水法在半空相撞时,谁也没想到会撕裂天幕。
那是墟天渊平定后的第三年,三界安稳,连灵族与人间的界墙都鲜少有波动。沈璃追缉一只从魔界逃窜至人间的上古阴蛊,行止不放心地跟来——他总是这样,嘴上说着“顺路看看”,眼底却藏不住那万年冰川下融出的关切。
阴蛊最后藏进一处深山古潭。沈璃的红缨枪裹着凤凰真火刺入潭心时,行止的水诀也同时落下,本是要护住周边生灵不被波及。两股至纯的神力在阴蛊爆开的刹那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不是巨响,而是某种仿佛琉璃龟裂的细碎声响。
沈璃抬头,看见天幕像被打碎的镜子般裂开无数细纹,裂缝中不是虚空,而是翻滚的、她从没见过的铅灰色云层,云层下是绵延的、覆着白雪的荒凉山脉。
“这是……”她握紧枪身。
行止已闪身至她身旁,素白袖袍无风自动,眉心微蹙:“不对。这不是三界中任何一处。”他指尖凝出一点神光探向裂缝,那光却在触及裂缝边缘时倏然湮灭,“天道法则……完全不同。”
话音未落,裂缝骤然扩张,一股狂暴到难以形容的吸力传来——不是针对肉身,而是针对他们身上流转的神力本源!
“走!”行止揽住沈璃的腰身急退,同时布下层层水幕结界。
但已经晚了。那裂缝中传来古老、苍凉、带着铁锈与血气的嘶吼,仿佛有亿万战魂在彼端咆哮。他们的神力像决堤的洪水般被疯狂抽吸,更可怕的是,他们与三界天道的联系正在急速衰减!
沈璃咬牙,凤凰真火冲天而起试图烧灼裂缝,火焰却如泥牛入海。行止罕见地脸色发白,他感觉到自己作为上古神君、与天地同寿的根基在动摇——不是削弱,而是被某种更蛮横、更“排外”的法则强行剥离、压制!
“这方天地……不容神明。”他艰涩地吐出判断,嘴角已渗出一丝金血。
裂缝彻底炸开。
没有光芒万丈,只有无尽的灰白风雪倒灌而入,瞬间吞没了他们的身影。沈璃最后听见的是行止在她耳边的低语:“护住本源,莫要抵抗——”
**
坠落。无尽的坠落。
不是空间上的下坠,而是某种“存在位格”的跌落。沈璃清晰感觉到自己凤凰血脉中的神力在飞速流逝、沉寂,仿佛被套上了无数重枷锁。行止揽着她的手依旧稳,但她能感觉到他体内那浩瀚如星海的神力也正以可怕的速度“冻结”。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弹指一瞬,也许是永恒。
“砰!”
沉重的撞击感传来,身下是冰冷坚硬的实地,还有……厚厚的、浸透骨髓寒意的积雪。
沈璃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气,挣扎着撑起身。行止已先一步站起——虽然身形微微晃了一下——将她护在身后。
放眼望去,是一片死寂的、被大雪覆盖的荒原。天空低垂,铅云厚重,风像刀子般刮过,带着沙砾和雪沫。远处有连绵的山脉轮廓,隐约可见某座山峰上矗立着巨大建筑的影子,气势恢宏,却透着一股沉沉的、属于人间的肃杀与悲凉。
最让沈璃心惊的是灵觉的反馈:天地间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暴烈、充满金戈铁马与血煞之气的“势”。她的凤凰真火在体内微弱地跳动,像风中的残烛,最多只能护住心脉。行止的情况似乎更糟,他脸色苍白如纸,周身原本那润泽万物、与天地同呼吸的神韵几乎消散殆尽,只余下一点微弱的内敛光华。
“这里……”沈璃声音沙哑,“是什么地方?”
行止闭目感应片刻,缓缓睁眼,眸中第一次露出近乎茫然的凝重:“不知。天道隐没,法则迥异。我的神格……被压制了九成九。”他顿了顿,看向远方那座山峰上的建筑,“那里,有极浓的人间兵戈之气,还有……很多强烈的、属于‘人’的意志与命运轨迹在纠缠。”
沈璃顺着他目光望去,握紧手中光芒黯淡的红缨枪。枪身上的凤凰纹路仿佛也蒙尘了。“先弄清处境。这里……感觉不太平。”
何止不太平。以她征战多年的直觉,这片土地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乃至积郁了数十上百年的血腥与压抑。风雪中,似乎还夹杂着隐约的、来自极远处的战鼓与号角声。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警惕与探寻。
行止轻轻握住沈璃的手,掌心不再是往日那种温润包容的神力流转,而是属于血肉之躯的、真实的温度,甚至有些凉。“小心。在这里,我们可能……只是两个稍微特殊点的‘人’。”
沈璃反手握紧他,扬起下巴,眼中火焰未熄:“那又如何?碧苍王从不靠神力服众。”她顿了顿,望向那座风雪中的山峰,“先去那里看看。若有人,总能问出这是何方世界。”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积雪中前行。沈璃发现自己的体质虽远胜常人,却也有了久违的寒冷与疲惫感。行止默默走在她身侧稍前的位置,用身体为她挡住大部分凛冽的北风。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天色愈发昏暗。前方出现一座关隘的轮廓,巨石垒砌,雄峻异常,但城门紧闭,城楼上隐约有甲士巡逻,气氛肃杀。关隘石墙上,有两个斑驳的、仿佛浸润了无数鲜血的硕大古字——
铁门关。
沈璃停住脚步,眯眼望着那两个字。不知为何,仅仅是看着,一股惨烈到极致的沙场气息便扑面而来,耳畔甚至幻听般响起金铁交击、战马嘶鸣与无数人临死前的怒吼。
行止也静静看着,半晌,轻声道:“此地……数月前,应发生过一场极其惨烈的战斗。怨气与杀意未散,甚至……有一缕非常非常惊人的枪意残留。”
他指向关前某处雪地:“那里,曾有绝顶高手出枪,一枪……断了许多东西。”
沈璃顺着望去,只见白雪皑皑,并无异常。但行止的感知向来不会错。她心中凛然:这方世界,看来武者之力,亦不容小觑。
绕过铁门关(他们不欲与守军冲突),继续向北。风雪愈大,气温低得呵气成冰。沿途开始出现零星的、被雪掩盖大半的村落废墟,断壁残垣间,偶尔可见锈蚀的刀剑和未曾完全腐朽的白骨。
“连年战乱,民不聊生。”行止低叹。即便神力被压制,他眼中属于神明悲悯苍生的底色仍在。
终于,在暮色完全吞没天地前,他们抵达了那座山峰脚下。近看才知,这山势险峻异常,山道蜿蜒,守卫森严,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皆是披坚执锐、气息精悍的甲士,眼神锐利如鹰,纪律严明得可怕。山巅的建筑群规模宏大,黑瓦白墙,气势磅礴,更有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与厚重感。
山门处巨碑矗立,上有铁画银钩两个大字——
北凉。
“北凉……”沈璃咀嚼着这个名字。她在人间游历过,知晓许多王朝州郡,却从未听过“北凉”。
行止目光扫过那些甲士的铠甲制式、旗帜徽纹,又望向北方那更为苍茫无垠的、仿佛蛰伏着巨兽的黑暗大地,若有所思:“此地,似是边疆苦寒之地。这北凉,当是一方军政势力,且处于强敌环伺之中。”他顿了顿,“山上那主府之中,气机尤为复杂深沉。有迟暮却依旧雄浑如山的,有锐利如出鞘之剑的,也有……冰冷如万载玄冰,却承载着近乎破碎命运的……”
他看向沈璃:“要上去吗?”
沈璃握紧枪杆。她的凤凰血脉在靠近这座山时,竟微微躁动起来,不是预警危险,而是仿佛感应到某种同处逆境、却依旧不屈抗争的共鸣。
“上。”她斩钉截铁,“既然来了,总要弄明白这是何处。况且……”她抬头望向山巅那灯火渐起的巍峨府邸,眼中闪过锐光,“我有预感,这里的故事,或许不比我们经历过的任何一场战斗平淡。”
两人身影没入通往清凉山北凉王府的山道,身影逐渐被愈发狂暴的风雪掩盖。
身后,铁门关沉默矗立,如同一个巨大的、染血的墓碑,标记着某个时代与某个女子命运的转折点。
身前,北凉王府听潮亭的灯火,在风雪中明灭不定,亭中轮椅上的女子刚刚放下手中关于北莽异动的密报,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膝上空荡的毛毯,望向窗外漆黑的夜,不知在想些什么。
两个世界的轨迹,在这一夜,因一道不应存在的裂缝,悄然交叠。
神只陨落凡尘,而凡尘的烽火与命运,正等待着新的变数。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影视综:念念归途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