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石屋的简陋,并未影响韩七的计划。稍作安顿后,他便开始清点此行最大的收获——那双首蝮的材料。毒囊、蛇眼、妖丹以及部分完好的鳞片,皆被小心存放,灵气未失。这些都是硬通货,尤其那妖丹,虽被骨芒侵蚀,能量流失,但练气五层妖兽的底子还在,价值不菲。
他并未选择去那些门面光鲜的大商铺。那些地方固然收购价格可能稍高,但盘问来历、查验身份是免不了的,他手背的印记和这来路不明的妖丹经不起深究。自由交易区鱼龙混杂,虽是虎狼之地,却也是藏身销赃的最佳选择。
再次来到西区自由市场,喧嚣依旧。韩七寻了个相对偏僻却又不至于完全无人问津的角落,铺开一块粗布,将材料一一取出摆放。毒囊和妖丹用特制的木盒盛放,避免灵气过快流失,蛇眼和鳞片则直接置于布上,幽光闪烁,散发着淡淡的妖力波动和腥气。
他并未吆喝,只是静静盘坐其后,目光低垂,如同老僧入定,实则感知全开,留意着过往的每一个人。
高品质的妖兽材料很快吸引了目光。不少修士驻足打量,眼中露出惊讶和贪婪。
“咦?这蛇眼……阴煞之气如此浓郁,怕是接近练气后期的妖兽吧?” “还有妖丹!虽然灵光黯淡,但确实是妖丹无疑!” “这小子什么来路?能弄到这种好东西?”
议论声低低响起。很快,便有几人上前询价。
韩七早有准备,报出的价格比市场价略低,但要求灵石一次性付清,不回答任何关于材料来历的问题。
这般做派,反而更符合某些来路不明“黑货”的特征,问询者心照不宣,讨价还价起来。
然而,就在与一个出价还算公道的散修即将成交之际,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哟嗬!这儿什么时候来了个新面孔?摆摊问过我们‘黑蛇帮’了吗?”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三个穿着统一黑色短褂、满脸痞气的修士晃了过来。为首的是个瘦高个,三角眼,嘴角叼着根草茎,修为在练气四层左右,身后两人也是练气三层,眼神不善地扫视着韩七和他的摊位。
周围原本有意购买的散修见状,脸色微变,立刻噤声后退,显然对这伙人极为忌惮。
“黑蛇帮?”韩七心中一沉,知道麻烦来了。这类盘踞在自由市场的地头蛇,专靠欺压散修、收取保护费为生。
那瘦高个三角眼走到摊前,用脚尖拨弄了一下盛放妖丹的木盒,嗤笑道:“小子,懂不懂规矩?在这西区摆摊,就得给我们黑蛇帮上交三成收益!看你这些破烂玩意还行,这样吧,这妖丹和毒囊,我们哥几个帮你‘保管’了,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卖吧!”
说罢,竟直接伸手就要去抓那妖丹木盒和毒囊!态度嚣张至极,根本不容商量!
三成?实则是明抢最值钱的部分!
韩七眼神瞬间冰冷,右手快如闪电般按在木盒之上,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我的东西,不劳烦各位保管。”
瘦高个抓了个空,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三角眼中凶光毕露:“嗯?给脸不要脸?练气二层的废物,也敢跟我们黑蛇帮扎刺?看来不给你松松骨头,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他身后两个跟班立刻上前一步,练气三层的威压混合着痞气碾压过来,周围空气瞬间紧绷。
附近摆摊的散修们纷纷低下头,敢怒不敢言,甚至悄悄将自己的摊位往后挪了挪,生怕被波及。
韩七心脏收紧,体内灵气暗自运转,袖中黑色镰刀已滑入掌心。动手?在这执法队巡查严密的坊市,对方或许有恃无恐,自己却绝对讨不了好。更何况对方三人修为都不弱于他,甚至更强。
但若任由其将最值钱的妖丹和毒囊抢走,他此行冒险的意义何在?后续修炼的资源又从何而来?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王五,何必跟个新来的小兄弟过不去呢?规矩是规矩,但也别太过了。”
说话的是旁边一个卖符纸的老摊主,修为只有练气三层,此刻却壮着胆子开口劝了一句。
那叫王五的瘦高个三角眼斜睨了老摊主一眼,骂骂咧咧道:“老刘头,这儿没你事!再多嘴,信不信老子掀了你的摊子!”
老刘头脸色一白,喏喏地不敢再言。
但这一打岔,却让王五的气势稍稍一滞。他重新看向韩七,似乎也觉得直接动手抢掠影响太坏,毕竟坊市执法队也不是完全吃素的。他眼珠一转,冷哼一声:
“小子,算你运气好!今天爷心情不错,给你个选择:要么,按规矩交三成,爷保你平安在这摆摊;要么,现在就给老子滚蛋!这些东西,你一粒沙子也别想卖出去!”
这是要断他财路!强买强卖!
韩七胸腔中怒火翻腾,指甲几乎掐进肉里。他死死盯着王五那嚣张的嘴脸,又扫过周围那些麻木或躲闪的目光。
硬拼,不明智。 屈服,不甘心。
片刻的死寂后,韩七缓缓松开了按着木盒的手,低下头,声音听不出情绪:
“……好。三成。”
王五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狞笑,拍了拍韩七的脸颊(被韩七微微侧头避开):“这就对了嘛!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在这西区,报我王五的名号,没人敢欺负你!哈哈!”
他得意洋洋地拿起那枚价值最高的妖丹,又嫌弃地看了看毒囊(似乎觉得处理起来麻烦),最终只拿走了妖丹,掂量了一下:“算你懂事,这毒囊爷今天就不要了!剩下的,好好卖!”
说完,带着两个跟班,扬长而去。
周围的人群渐渐散去,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韩七站在原地,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紧握的双拳,和那微微颤抖的袖口,透露着他内心的滔天怒火与屈辱。
老刘头叹了口气,低声道:“小兄弟,忍忍吧……黑蛇帮后面有人,惹不起的……能保住大部分,已经算好了……”
韩七没有回应。
他默默地蹲下身,将剩下的材料重新摆放好。
毒囊、蛇眼、鳞片……失去了价值最高的妖丹,这些虽然也能卖些灵石,但已远远低于他的预期。
地头蛇欺压,弱肉强食。
这黑岩坊市的规则,比他想象的更加赤裸和残酷。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将所有的愤怒压入心底最深处,化作更加冰冷的寒冰。
今日之辱,他记下了。
黑蛇帮,王五。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市场深处,那里似乎有黑蛇帮的固定据点。
然后,他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开始向来往的散修兜售剩下的材料,声音平静,眼神古井无波。
只是那平静之下,某种危险的念头,正在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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