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木崖新政推行三个月,效果之显着,远超所有人预料。
原本贫瘠的边境之地,如今阡陌纵横,稼穑繁茂。商旅往来不绝,市集人声鼎沸。蒙学堂里书声琅琅,匠作营中创新不断。
更令人惊叹的是,在周边郡县仍在为匪患头疼时,黑木崖境内却已到了“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地步。
这般翻天覆地的变化,自然不可能被掩盖。往来商旅将黑木崖的见闻传遍四方,很快,“边境有个世外桃源”的消息,就如同长了翅膀般飞向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这一日,帝都,金銮殿。
早朝时分,文武百官分列两侧。龙椅上,年迈的皇帝微眯着双眼,看似昏昏欲睡,实则将殿内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户部尚书李德明手持玉笏,率先出列:“陛下,臣有本奏。近日北疆传来消息,黑木侯林默在其封地推行新政,成效显着。据闻其境内开垦荒地五万余亩,商税收入较往年翻了三番,流民安置妥当,百姓安居乐业。”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哦?”皇帝微微睁眼,“详细说来。”
“是。”李德明清了清嗓子,“这林默推行七大新政:垦荒令、赋税新政、安民律、护商令、兴学令、功勋田、匠作优。其中最令人称奇的是,其赋税仅为十五税一,商税二十税一,远低于朝廷定制,然而税收总额却不降反升。”
“更难得的是,”李德明越说越激动,“其境内治安极好,匪患绝迹。据说有个叫赵阎的地方豪强抗法,被其当众处斩,从此再无人敢触犯新法。”
殿内众臣闻言,神色各异。一些清流文臣面露赞赏,而不少勋贵武将则皱起了眉头。
“陛下!”一位老臣激动地出列,“这林默真乃治世之能臣!想我北疆历来贫瘠,如今竟被他治理得如此兴旺,实乃朝廷之福啊!”
“不错,”另一位文臣附和,“更难得的是其兴学令,让贫苦子弟也能读书识字,此乃教化之功!”
一时间,赞誉之声不绝于耳。龙椅上的皇帝面无表情,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
然而,就在气氛一片祥和之时,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
“陛下,臣以为,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兵部侍郎张启正一脸凝重地出列。
“张爱卿有何见解?”皇帝淡淡问道。
“陛下,”张启正躬身道,“林默此子,崛起之速,实属罕见。一年前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边军校尉,如今却已爵封侯位,手握重兵。更令人不安的是,其治下俨然已成国中之国!”
他顿了顿,环视四周,声音陡然提高:“诸位可曾想过,他哪来的钱财支撑如此庞大的新政?据臣所知,其麾下‘默字营’已扩充至近万人,装备之精良,堪比禁军!这些,都需要海量的银钱支撑!”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张启正趁热打铁:“还有,其推行所谓‘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分明是在挑战朝廷法度,动摇国本!更不用说其功勋田制度,这是在收买军心,培养私兵!”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方才还在热烈讨论的众臣头上。
“张大人此言差矣!”一位老将军忍不住反驳,“林默立下赫赫战功,朝廷准其扩军,有何不可?至于钱财来源,人家治理有方,税收增加,自然有钱养兵!”
“治理有方?”张启正冷笑一声,“王将军可知道,就在三个月前,北莽一支五千人的精锐骑兵在青石谷被其全歼?如此军功,为何不见镇北将军府上报?这其中,恐怕另有蹊跷!”
这话一出,连方才为林默说话的人都沉默了。
确实,如此大捷,按理狄青应该第一时间上报兵部请功才是。
龙椅上的皇帝终于开口:“狄青可有奏报?”
掌印太监连忙回道:“回陛下,镇北将军府只有一份例行军情通报,提及在黑木崖附近发生小规模冲突,斩首数百。’
“斩首数百?“张启正冷笑更甚,“据臣得到的消息,可是全歼五千精锐!狄青为何隐瞒不报?莫非……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殿内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言:莫非狄青已经与林默勾结?
一时间,金銮殿上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这时,一直沉默的宰相杨文渊缓缓出列:“陛下,老臣以为,此事不宜过早下定论。林默确实才华出众,但其崛起之速,也的确引人疑虑。不如派遣钦差,暗中查访,待查明真相,再行定夺。”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不得罪林默的支持者,也照顾了质疑者的担忧。
皇帝沉默良久,目光扫过殿内众臣,最终缓缓道:“杨爱卿言之有理。传朕旨意,着吏部侍郎赵文博为钦差,前往北疆,明为巡视边防,实则查访黑木崖实情。”
“陛下圣明!”众臣齐声应道。
退朝后,张启正与几个心腹官员聚在偏殿。
“大人,为何不直接弹劾林默?”一个官员不解地问道。
张启正冷笑:“你以为陛下真的相信林默是忠臣?陛下生性多疑,最忌惮的就是权臣。林默如今功高震主,陛下心中早已生疑。我们只需稍加引导,陛下自然会派人去查。”
“那赵文博可是个老狐狸,万一他……”
“放心,“张启正胸有成竹,“赵文博的独子赵明轩,正在北疆担任督粮官。据说与林默有过节。这次查访,他自然会‘秉公办理’。”
与此同时,在北疆,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局势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黑木崖,议事厅内。
林默看着手中的密报,眉头紧锁。风闻司刚刚送来消息:朝廷派遣钦差赵文博前来北疆,明为巡视,实则查访黑木崖。
“侯爷,这赵文博可是张启正一党的人。”周安忧心忡忡,“其子赵明轩,就是上次我们查处的那个克扣军粮的督粮官。这次他来,恐怕来者不善啊。”
铁牛一拍桌子:“怕他个鸟!咱们行得正坐得直,还怕他们查不成?”
林默摇了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们在黑木崖推行新政,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朝中有人想要借题发挥,也是意料之中。”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方:“我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周安问道。
林默沉思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既然他们要查,就让他们查个明白。传令下去,各司其职,一切照旧。我们要让这位钦差大人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不仅如此,”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传我命令:即日起,黑木崖境内所有政务、税务、军务,凡不涉机密者,一律对民众公开张贴明细!我们要的,就是这堂堂正正!”
“侯爷英明!”周安闻言,眼睛一亮,“如此一来,流言不攻自破,民心更是稳固!”
铁牛也咧开大嘴笑道:“哈哈!让那帮帝都来的老爷们看看,咱们黑木崖的钱是怎么来的,怎么花的,清清楚楚!看他们还怎么嚼舌根!”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整个黑木崖不仅没有因钦差将至而陷入恐慌压抑,反而爆发出更大的热情。公告栏前,挤满了识字的百姓,听着识文断字的人大声念着各项收支明细。
“看看!光是上个月,剿匪缴获的赃款就入了库银八千两!”
“匠作营新出的曲辕犁,成本、售价、利润,写得明明白白!”
“蒙学堂又扩建了,用的是侯爷自己分得的功勋田产出补贴的!”
“侯爷和咱们一样,犯了法一样要受罚,赵阎那厮就是例子!这叫什么?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百姓们议论纷纷,脸上洋溢着自豪与满足。他们亲身经历了黑木崖从破败到繁荣的巨变,切身享受到了新政带来的好处,对林默的信任早已根深蒂固。此刻见到如此公开透明的举措,更是觉得与有荣焉,一种“我们行得正坐得端“的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
与此同时,暗部的行动也更加缜密。不仅严密监视拓跋宏,林默更下令:“将我们掌握的,关于朝中某些人与北莽、地方豪强往来的一些‘趣闻’,适当‘泄露’给风闻司,尤其是那位赵钦差可能感兴趣的部分。“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来而不往非礼也。他们想查我们,我们也得给他们找点事做,免得他们太闲。”
“是!”影十三心领神会,身影再次融入阴影。
待众人领命而去,林默独自站在地图前,目光如炬。内有权臣构陷,外有强敌环伺,但他心中并无半分畏惧,反而有一股豪气升腾。这黑木崖,是他带着将士和百姓一刀一枪、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基业,这里政通人和,这里军民一心,这里就是他的绝对领域!任何想要摧毁它的势力,都要做好崩掉满口牙的准备!
“既然你们都把我当作眼中钉,”林默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却带着金石之音,“那就放马过来!正好用你们的质疑和暗箭,来磨砺我黑木崖的锋芒!让这天下人都看清楚,何为煌煌正道,何为民心所向!”
他转身,对侍立在旁的亲兵下令,声音斩钉截铁:“传铁牛、周安前来议事。另外,让参谋部立刻制定应对方案,我要在钦差到达之前,做好万全准备!记住,我们的原则是——不惹事,不怕事!以堂堂正正之师,迎一切鬼蜮伎俩!”
“是!”亲兵大声应诺,眼中充满了对主君的绝对信任与昂扬斗志。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出,整个黑木崖如同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再次高速而沉稳地运转起来。只是这一次,他们面临的不是战场上的明刀明枪,而是更加凶险的政治旋涡。但黑木崖上下,从将军到士兵,从官吏到平民,无不憋着一股劲,要向来犯者展示他们的力量与团结。
而在遥远的帝都,一队轻骑悄然出城,向着北疆方向疾驰而去。为首的,正是钦差大臣赵文博。
一场关乎黑木崖生死存亡,亦关乎未来帝国格局的暴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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