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宝玉怒气冲冲地回到怡红院,那一股邪火在胸膛里左冲右突,无处发泄。
脑海里反复上演着曾秦在潇湘馆与黛玉言笑晏晏的想象画面,以及黛玉维护曾秦、反唇相讥的冷语,只觉得心口像被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又痛又闷。
“砰!”
他一脚踹翻了墙角的花架子,上面的一个美人觚摇晃着掉下来,“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袭人正在整理衣物,闻声吓了一跳,忙赶出来。
见宝玉脸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睛都红了,忙上前拉他:“我的小祖宗!这又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快消消气,仔细手疼!”
“滚开!”
宝玉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让袭人踉跄了一下。
他指着外面,声音嘶哑:“还有谁?不就是那个新科举人,曾大老爷!不过中了个举,便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屋里拉!
如今竟敢……竟敢去招惹林妹妹!他是什么东西!也配!”
晴雯本来病恹恹地歪在里间,听见动静也走了出来,倚在门框上,冷笑道:“二爷这火发得没道理。人家曾举人如今是老爷了,去哪处院子,探谁的病,说什么话,自有他的道理。
林姑娘又不是咱们屋里的人,二爷管天管地,还能管着潇湘馆的客人不成?”
她这话本是带着酸意和挑拨,暗讽宝玉管得太宽,却无异于火上浇油。
宝玉果然更怒,抓起桌上的一个茶盅就砸在地上:“你懂什么!林妹妹冰清玉洁,岂是那等禄蠹野汉子能沾染的?他先前如何纠缠宝姐姐,你们没看见?
如今见宝姐姐那边难下手,又转来欺哄林妹妹!这等三心二意、攀附裙带的龌龊小人,我……我呸!”
袭人见他越说越不像话,连“禄蠹”、“野汉子”、“龌龊小人”都骂了出来,吓得魂飞魄散。
忙又去捂他的嘴:“好二爷!快别说了!叫人听见像什么话!曾举人如今是老爷们儿眼里有分量的人,连老爷都夸呢!你这般混骂,传到老爷耳朵里,又是一场风波!”
“老爷!老爷!你们眼里就只有老爷!”
宝玉被“老爷”二字刺激得更加狂躁,“他中了举便是好的,我便是那不成器的孽障!你们都向着他去!连林妹妹也……也觉着他好!”
说到最后,竟是带上了哭腔,又怒又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晴雯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因曾秦高中而生的悔意和别扭,反倒被宝玉这不成器的样子压了下去,凉凉地道:“二爷既知自己不如人,何不也去考个功名回来?也省得在这里生这没名分的闷气。”
“你……你们!”
宝玉被噎得一口气差点上不来,看看袭人的惶恐,再看看晴雯的讥诮,只觉得满屋子竟无一个知心人,所有的憋闷、嫉妒、愤怒汇成一股邪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他猛地推开袭人,冲进里间,扑到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不再理会任何人。
袭人和秋纹面面相觑,皆是无奈。
晴雯哼了一声,自顾自回榻上歪着,心里却也是乱糟糟一团。
这一夜,怡红院无人安眠。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秋露未曦。
贾宝玉一夜未睡安稳,眼下一片青黑,那股邪火经过一夜的发酵,非但没有平息,反而更加炽烈。
他胡乱梳洗了,也顾不上去给贾母、王夫人请安,径直便往曾秦所住的小院冲去。
院门虚掩着,宝玉一把推开,惊动了正在院中洒扫的香菱。
“宝二爷?”
香菱见他脸色不善,心下惴惴。
宝玉不理她,目光如电,直射向那扇紧闭的书房门,扬声喝道:“曾秦!你出来!”
书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曾秦站在门口,他已起身,穿着一件干净的青布直裰,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神色平静,眼神清明,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来。
他看了一眼怒气勃发的宝玉,对吓呆了的香菱温声道:“无事,你去厨下看看早饭吧。”
香菱担忧地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是。”
忙不迭地退了出去,却不敢走远,只在月亮门边偷偷瞧着。
“宝二爷一早来访,不知有何见教?”
曾秦走下台阶,与宝玉相对而立,语气平淡无波。
他这般冷静的姿态,更激怒了宝玉。
宝玉上前一步,几乎指着曾秦的鼻子,怒道:“曾秦!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来问你,你昨日去潇湘馆做什么?”
“探病。”曾秦言简意赅。
“探病?说得轻巧!”
宝玉冷笑,“你是什么身份?林妹妹是什么人?也是你能随意去‘探病’的?你那些龌龊心思,别以为我不知道!
先前纠缠宝姐姐不成,如今见林妹妹孤高,便又想来欺哄于她!你这等沾花惹草、三心二意之徒,有什么资格去接近林妹妹?”
曾秦眉头微蹙,看着眼前这张因愤怒而扭曲的俊美脸庞,心中那点因利用黛玉而产生的细微歉意也消散了。
他原本只想安稳刷点强化点数,奈何总有人要把脸凑上来。
“宝二爷,”曾秦的声音冷了几分,“曾某行事,自有分寸,似乎无需向二爷报备。林姑娘是客居府上的小姐,曾某是府中西宾,前去探病,合乎礼数。
倒是二爷,一大早闯入他人院落,口出恶言,指责曾某‘龌龊’、‘三心二意’,不知依据何在?
莫非这荣国府内,所有与林姑娘说话的男子,在二爷眼中,都存了不良之心?那二爷又将林姑娘置于何地?将她当作可以随意管辖的私产了么?”
这一番话,不卑不亢,逻辑清晰,如同冰冷的锥子,直刺宝玉心窝。
“你……你胡说!”
宝玉被他呛得脸色由红转白,尤其那句“当作私产”,更是戳中了他潜意识里对黛玉那种强烈的占有欲,让他又羞又恼。
“我与林妹妹自小一处长大,情深意重,岂是你这外人能明白的!我……我是不许你这等心术不正之人去玷污了她!”
“心术不正?”
曾秦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曾某心术正与不正,自有公论。
倒是二爷,口口声声情深意重,却终日流连于胭脂花粉之间,与丫鬟们嬉笑无状,‘爱博而心劳’,这便是二爷所谓的‘情深意重’?若论起‘三心二意’,曾某倒觉得,二爷更有心得。”
“你……你混账!”
宝玉被他说中痛处,气得浑身发抖,尤其是“爱博而心劳”五个字,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
他素日最恨别人说他用情不专,此刻被曾秦当面揭破,更是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起子穷酸野种!不过仗着侥幸治好了太后,又走了狗屎运中了个举人,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我告诉你,曾秦!离林妹妹远点!也离宝姐姐远点!她们不是你能肖想的人!若再让我看见你去纠缠她们,我……我定不与你干休!”
这番话说得极其难听,连躲在月亮门后的香菱都听得脸色发白,替曾秦捏了一把汗。
曾秦脸上的最后一丝温和也消失了。
他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盯着宝玉,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压力:“贾宝玉,我敬你是国公府公子,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得寸进尺,口出污言秽语。
莫说我与林姑娘、宝姑娘只是清清白白说过几句话,即便真有他意,又与你何干?她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谁院子里的玩物,更不是你贾宝玉的禁脔!”
“禁脔”二字,如同惊雷,炸得宝玉头晕眼花,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曾秦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冷然道:“至于我是穷酸野种,还是举人老爷,不劳二爷费心。二爷有闲心在此警告曾某,不如多读几页书,想想如何光耀门楣,也省得政老爷终日为你操心。言尽于此,二爷请回吧,我这‘穷酸’之地,容不下你这尊贵人物。”
说罢,曾秦不再看他,转身便回了书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贾宝玉僵立在院中,浑身冰冷,耳边嗡嗡作响,只有“禁脔”二字和曾秦那冰冷的眼神、讥诮的话语在反复回荡。
他从小到大,何曾受过如此直白、如此羞辱的抢白?
而且句句都戳在他的肺管子上!
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淹没了他。
他想再骂,却发现自己词穷;
想冲进去理论,却又迈不动腿。
只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变得粘稠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啊——!”
他猛地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转身跌跌撞撞地冲出了小院,连守在门外的麝月叫他都没听见。
香菱见宝玉走了,这才敢从月亮门后出来,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担忧地看着紧闭的书房门。
书房内,曾秦站在窗边,看着贾宝玉狼狈离去的背影,眼神冰冷。
他本无意与这纨绔子弟多做纠缠,奈何对方非要把他视为假想敌,将黛玉、宝钗视为其私有物。
“禁脔?”
曾秦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既然你如此认为,那便别怪我,将你身边那些你在意的人,一个一个,‘请’过来了。”
他原本只是为了强化点数而进行的“表白”,此刻,却莫名地带上了一丝真正的、针对贾宝玉的挑战意味。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CC读书(m.ccdushu.com)红楼:这个家丁要纳妾十二钗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