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三刻。
无极道宗山门外，值守弟子正例行巡山。年轻弟子忽然“咦”了一声，抬头望向天边。
“怎么了？”年长师兄顺着望去。
东方天际，那道永恒流淌金辉的本源天柱，顶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翳。那灰翳极淡，若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但天柱散发出的道韵确实弱了一丝。
“天柱……好像暗了些？”年轻弟子不确定道。
师兄皱眉看了片刻，摇头：“许是混沌气流波动，莫要大惊小怪。继续巡山。”
两人转身离去。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层面——
天柱顶端，细微的裂纹正缓慢蔓延，每蔓延一分，就有极淡的黑气渗出，融入鸿蒙界的混沌气流中。那黑气稀薄到连涅盘境修士都难以察觉，却带着一种不祥的“枯萎”特性，所过之处，天地间流转的混沌光都黯淡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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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前。
林芷韵刚处理完一宗丹药坊的分配事宜，正要前往藏经阁查阅典籍，忽然脚步一顿。
她低头看向腰间悬挂的无极令——令牌在微微发烫。
不是示警，而是一种……共鸣？仿佛有什么与鸿蒙界本源相关的东西正在发生变化，触动了这块由老祖亲手炼制、与宗门大阵相连的宗主令。
她闭目感应片刻，眉头微蹙。
“天地道韵……在衰减？”
虽然衰减幅度微乎其微，但以大千界主对天地法则的敏感，她还是捕捉到了那一丝变化。就像一条奔腾的大江，水位悄然下降了毫厘。
“宗主。”身后传来紫微真人的声音，这位天罡堂主面色凝重地快步走来，“护山大阵的九星镇脉柱，今日消耗的星髓比往常多了三成。”
“哦？”林芷韵转身，“可查明缘由？”
“暂时不明。”紫微真人摇头，“但大阵并未受到攻击，星髓消耗却凭空增加，就像……就像天地间的法则在排斥大阵运转，需要更多能量才能维持稳定。”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虑。
就在这时，风无极的声音懒洋洋地从殿内传来：
“进来吧，杵在外面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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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风无极正坐在一张藤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简。见二人进来，他随手将玉简抛给林芷韵：
“看看。”
林芷韵接住，神识探入，随即面色微变。
玉简内记录的是一套名为“刹那永恒”的时空禁术，其原理之玄奥、布置之复杂，远超她见过的任何阵法。最核心处记载——此阵可割裂时空，阵内千年，外界一瞬。
“老祖，这是……”
“给你准备的。”风无极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原定三日后开启，不过看眼下这情形，鸿蒙界要不太平一阵子了。早点让你境界上去，我也好早点清闲。”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给弟子布置个普通功课。
林芷韵却听出了弦外之音：“老祖是说，天地异变会持续很久？”
“谁知道呢。”风无极耸耸肩，“永寂渊那几个老家伙闲得发慌，总要折腾点事。反正宗门有你看着，我也懒得管他们怎么闹。”
他抬手指了指玉简：“这套阵法，能给你两千年时间闭关。够不够触摸永恒门槛？”
林芷韵深吸一口气，郑重行礼：“弟子定不负老祖所托。”
“那就行。”风无极摆摆手，“去准备吧，半炷香后开阵。”
林芷韵退下后，紫微真人迟疑道：“老祖，天地道韵衰减，大阵消耗激增，是否要彻查……”
“查什么。”风无极打了个哈欠，“永寂渊想玩，就让他们玩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一位老农在说“等麦子熟了自然有人收”。
紫微真人张了张嘴，最终把话咽了回去，躬身退下。
殿内只剩风无极一人。
他靠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识海里，某个声音悠悠响起：
【哎哟，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永寂渊那边可是连‘葬界罗盘’都搬出来了，您老真就一点都不急？】
“急什么。”风无极在心中懒懒回应，“他们砸他们的，我教我的弟子。两不耽误。”
【啧啧，鸿蒙界要是真被献祭了，您这无极道宗可就成空中楼阁了。】
“那就换个地方。”风无极眼皮都没抬，“诸天万界，哪儿不能开宗立派。”
【……您老赢了。】
系统没声了。
半炷香后，祖师殿前。
风无极随手在空中画了个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复杂繁琐的仪式——就是那么随手一画，方圆百丈的空间便“安静”了下来。不是静止，而是像被装进了一个透明的琉璃盏中，与外界彻底隔绝。
林芷韵站在圈内，周围的一切开始扭曲、拉长，最终化作那条蜿蜒向上的青石天梯。
“去吧。”风无极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登顶了，往后宗门这些杂事就都归你管了。我也好专心喝茶。”
话音落下，阵成。
阵外，风无极伸了个懒腰，转身往偏殿走去——那里有他刚让人摆好的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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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寂渊深处。
三座祭坛上的身影，此刻周身都笼罩在浓郁的黑气中。寂灭道主睁开眼，瞳孔深处有黑焰跳动：
“第一日，四极根基已种下归墟之种。照此进度，十九日后，葬界罗盘可完全启动。”
“风无极那边有何动静？”轮回道主沙哑问道。
“无极道宗开启了一座时空大阵，应是给那女娃娃闭关所用。”造化道主冷笑，“本以为他这么积极提升门下弟子境界是为了对付我们，现在看来他是打算培养个接班人，自己当甩手掌柜，真是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狂妄。”寂灭道主闭目，“待鸿蒙崩解，看他还能躲到何处喝茶。”
三人不再言语，继续催动祭坛中央的青铜罗盘。
罗盘又转动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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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极道宗外，青叶道尊等人此刻已聚在山门前。
他们不是感应到了什么计划，而是实实在在地看到了异常——东方天柱的灰翳已肉眼可见，南极火源的光芒又黯了一成，西极金渊传来隐约的剑鸣悲音。
更可怕的是，天空开始下起了雨。
黑色的雨。
雨滴落在护山大阵的光幕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虽然暂时无法穿透大阵，但那不详的气息，让所有修士都感到元神发寒。
“归墟黑雨……”观星老人仰头望天，脸色发白，“古籍记载，此雨现世，意味着归墟之力已开始侵蚀现世法则。上一次出现，还是七个纪元前的大寂灭时期。”
“永寂渊到底在做什么？”无面刀皇握紧刀柄，刀身在轻颤——不是恐惧，而是感应到灭世级危机时的本能反应。
“不管做什么，老祖那边似乎……不太在意？”碧澜仙子望向祖师殿方向，那里一片平静，连个出来查看的长老都没有。
青叶道尊沉默片刻，忽然道：“我去求见老祖。”
他刚迈步，护山大阵忽然裂开一道缝隙，紫微真人从内走出，朝众人拱手：
“诸位道友，老祖有令——近日天地或有异变，无极道宗即日起封山。诸位若愿暂避，可入宗门客院小住。若不愿，也请自便。”
他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老祖还说，这点小事，莫要扰他清静。”
众人面面相觑。
黑雨漫天，天柱蒙尘，这在老祖眼里只是“这点小事”？
“紫微道友，老祖可说了这异变的缘由？”观星老人忍不住问。
紫微真人摇头：“老祖只说，等宗主出关，自会处理。”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在说“等管家回来自然会修屋顶”。
青叶道尊深吸一口气，忽然笑了：“既然如此，我等便叨扰了。”
他第一个迈步走进大阵。
其余人对视一眼，也都跟了进去。
护山大阵重新闭合，将黑雨隔绝在外。阵内，九星镇脉柱的光芒温暖而稳定，仿佛外界的一切动荡都与这里无关。
偏殿里，风无极正慢悠悠地泡着茶。
茶叶是别的宗门刚从某处世外桃源采摘送来的新茶，水是取自鸿蒙界一处灵泉的活水。他手法娴熟，动作行云流水，对殿外渐渐密集的黑雨视若无睹。
识海里，系统又忍不住出声：
【外头都下黑雨了，您老还有心情品茶？】
“不然呢。”风无极端起茶杯，轻嗅茶香，“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行吧。不过提醒您一句，葬界罗盘一旦完全启动，鸿蒙界的时空结构会开始崩塌。到时候您这‘刹那永恒’大阵，可未必撑得住。】
“那就加固一下。”风无极抿了口茶，随口道，“你那儿不是存着星穹留下的‘九霄镇世图’么，拿出来用用。”
【那可是星穹压箱底的宝贝！您就这么随手用了？】
“留着生锈么。”风无极放下茶杯，“去，把图布在无极道宗地脉深处。等丫头出关前，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动静吵到她。”
系统沉默片刻，最后吐出一句：
【您老这护犊子，护得可真够随性的。】
话音落下，一道无形无质的阵图从风无极识海中流出，悄无声息地沉入无极道宗地脉深处。
霎时间，整个宗门所在的山脉微微一震。
不是剧烈震动，而是一种“扎根”的感觉——仿佛这座山突然与某个更古老、更稳固的维度连接在了一起。外界的黑雨、天柱的灰翳、火源的黯淡，所有异象带来的法则扰动，在触及这片山脉时都被悄然抚平。
偏殿里，风无极又续了杯茶。
窗外黑雨滂沱，殿内茶香袅袅。
仿佛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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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内，林芷韵已登上第五千级台阶。
她鬓角的白发又多了一缕，但眼神愈发清明。每一级台阶都在拷问她对本源的理解，每一次攀登都在重塑她的道基。
偶尔抬头，能看到阶梯顶端那扇门。
门后的光，在呼唤她。
她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需要知道——老祖既然让她闭关，那外面的事自然有老祖看着。
她只需要做一件事：
登顶。
然后，回去替老祖打理宗门，让老祖能安心喝茶。
就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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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寂渊深处，葬界罗盘又转动了一分。
三位道主周身的黑气更浓了。
他们不知道，此刻无极道宗的地脉深处，一张横跨三个纪元的镇世阵图正悄然运转，将整个宗门护得固若金汤。
他们更不知道，偏殿里那位他们视为最大威胁的存在，正一边品茶，一边盘算着：
“等丫头出关，这些杂事就都归她了。”
“我嘛……也该去永寂渊串个门了。”
“老熟人摆这么大阵仗，不去打个招呼，说不过去。”
风无极抿了口茶，眼中掠过一丝笑意。
那笑意很淡，却让识海里的系统莫名打了个寒颤。
【您老……该不会想一个人去掀了永寂渊吧？】
“哪能啊。”风无极悠然道，“我就是去喝杯茶。”
【信您才有鬼……】
茶香袅袅，黑雨漫天。
鸿蒙界的动荡，才刚刚开始。
而风无极的茶，才泡到第二泡。
时间，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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