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拍着陈东海的肩膀道：“东海同志，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相信雪平同志今后会比我做得更好，也要比我做得更好，我希望雪平同志能答应我。”
胡雪平连忙站起身来道：“厂长，我一定竭尽全力，不负众望！”
纪检书记黄伟林扶了扶眼镜，神情严肃地接过了话头：“张厂长，陈总工说的是技术线，我作为搞纪检的，也得说两句。
您刚来的时候，厂里风气是个什么样子？采购吃回扣，销售体外循环，小金库……乌烟瘴气！是您，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支持我们纪委大胆工作，排除各种干扰，坚决查处了那几个蛀虫，才挽回了厂里的损失，也挽回了职工的心！
说实话，当时压力很大，也有人来说情，甚至威胁，是您始终给我们撑腰！这才叫拨开云雾见青天！这杯酒，我敬您的魄力和担当！”黄伟林的话铿锵有力，他端起酒杯，向张明示意，然后一饮而尽。
张明深吸了一口气。查处腐败分子，是他到任后烧的第一把火，也是最艰难、阻力最大的一把火。
那段时间，他承受的压力外人难以想象。他再次举杯，“伟林书记，辛苦了。反腐倡廉，是底线，也是生命线。这根弦，任何时候都不能松。厂子的风气正了，大家干事的劲头才能足。这功劳是你们纪委的！”
工会主席张丽雅笑着举杯，“张厂长，你看，各位领导说的都是大事，我来说点‘小事’。您来了这一年，最实在的变化是什么？是咱们厂里职工能按时、足额拿到工资了！是大家伙儿心里踏实了，脸上有笑了！
以前那种一到发薪日就愁云惨淡的日子，总算过去了。工友们让我一定要代表他们，好好谢谢您！这杯酒，我敬您，祝您到了新的岗位，一切顺利，大展宏图！”她的话朴实无华，却道出了工人的心意。
张明动情地说：“丽雅主席，谢谢工友们的认可。让为我们厂奉献了大半辈子的职工们能安心生活，这是我们当领导最基本的责任。这杯酒，我敬全厂的职工兄弟姐妹！”
觥筹交错间，感谢、回忆、肯定、祝福，交织在一起。
张明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他平时酒量尚可，但今晚，这酒里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感，这一年来的艰辛、压力、奋斗，以及此刻得到认可的欣慰和离别的伤感，让酒精的效力似乎放大了数倍。
他的话语渐渐多了起来，反复叮嘱着胡雪平和温建华要搭好班子，抓好生产和订单，特别是与天旺投资公司的合作一定要落实到位；嘱咐陈东海要继续保持技术领先；提醒黄伟林和张丽雅要时刻关注职工思想和生活。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坐在稍远位置，一直比较沉默的陈宇航身上。“宇航，”张明的声音已经带着明显的醉意，但眼神依然聚焦，“这一年，难为你了。”
陈宇航立刻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恭敬地说：“厂长，您这话说的。能跟着您继续学习，是我的荣幸。我敬您！”
张明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却晃了一下，胡雪平赶紧扶住他。“宇航……不容易……从镇上跟我到厂里，现在又去开发区……好好干……你任命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兼党委委员的文件已经下了，剩下的，看你自己了……”
这话一出，在座几人神色各异。胡雪平和温建华是早已知情，眼中是鼓励。其他几人则是第一次明确听到这个消息，惊讶之余，也纷纷向陈宇航投去祝贺和羡慕的目光。
管委会副主任兼党委委员，那可是副科实职，而且是处在经济发展前沿的金山开发区，前途无量。众人心中暗叹，张厂长对陈宇航，真是提携有加。
陈宇航心中更是翻江倒海，他重重地点头，“厂长，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这顿送别宴，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多。张明最终醉得不省人事，趴在桌子上，嘴里还含糊地念叨着“电线厂……好好干……”。胡雪平也喝得满面红光，温建华尚算清醒，但脚步也已虚浮。黄伟林和陈东海互相搀扶着。张丽雅安排着后续。
“我来送张厂长回去吧。”陈宇航虽然也喝了不少，但还算保持着一丝清醒，他主动揽过了护送张明的任务。
张明在厂里有一间临时的职工宿舍，离饭庄不远。陈宇航搀扶着几乎完全失去意识的张明，步履蹒跚地走在初夏夜晚微凉的风中。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忽前忽后，如同他们交织的过去与未来。
好不容易将张明扶回宿舍那张简单的单人床上，帮他脱掉鞋子，盖好被子。张明咕哝了一声，翻个身，沉沉睡去。
陈宇航站在床边，看着这位亦师亦友的领导，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和坚强，像个疲惫的大孩子。
他细心地拿来垃圾桶放在床边，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确认张明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才轻轻带上门，走了出去。
宿舍楼前有一个不大的院子，种着几棵有些年头的梧桐树，枝叶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月光如水银般泻下，在地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陈宇航没有立刻离开，他靠在一棵梧桐树干上，点燃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的气息混杂着夜晚清冷的空气，让他有些昏沉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望着张明宿舍那扇透出微弱光亮的窗户，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散开来，回到了几年前，那些与张明相识、共事，甚至曾经心存芥蒂的日子……
最初的印象，其实并不算愉快。那时，陈宇航还在东镇镇镇担任办公室主任，是镇里重点培养的年轻干部，自觉前途光明。突然来了一个20岁的党政办主任，就是张明，很快就兼任党委委员，这让陈宇航心里很不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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