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理念之辩》
丽莎牺牲的余波尚未平息，“万识回廊”中弥漫着悲伤与凝重的气氛。那翡翠色光屑最后的闪烁，如同烙印般刻在每个人的意识核心。然而，现实没有给他们太多哀悼的时间。
回廊远端，那片被时间警察撕裂的“伤口”虽然已经弥合，但边缘依旧残留着不稳定的、惨白色的能量涟漪，如同丑陋的疤痕，持续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秩序”辐射，干扰着周围知识的自然流动。
就在这时，一道青色的流光穿过混乱的知识涡流，略显踉跄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光芒比之前黯淡了许多，形态也有些不稳——正是赵明远。
他的意识体上沾染了些许与“仲裁者”力量对抗后留下的、如同锈迹般的灰白斑点，这些斑点似乎在缓慢地侵蚀着他的青色光辉。显然，为了阻挡时间警察主力，为林远他们争取进入“万识回廊”的时间，他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赵先生！”云心立刻迎上前，关切之意流露无遗。
赵明远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但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感受到丽莎那已然消失的精神波动残留时，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与了然。“看来……代价已然付出。”他叹息一声，意识波带着沧桑，“那位拥有时空亲和之魂的姑娘……”
“她为了救我们……”林远的声音沉重，将方才发生的一切以意识流的形式瞬间传递给了赵明远。
赵明远沉默地接收着信息，当他“看到”丽莎引动初代权限、自我献祭形成屏障的景象时，他那青色的意识体微微震动了一下。
“以悖论之身，证可能性之道……可敬，可叹。”他低声说道，随即，他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然则，‘仲裁者’绝不会因此罢休。丽莎的牺牲，以及你们展现出的抵抗意志，只会让他们将‘归墟’的威胁等级提升到最高。下一次，来的将不再是先锋舰队，恐怕是……‘净化序列’本身。”
“净化序列？” dr. 李捕捉到这个冰冷的词汇。
“乃是时间警察终极手段之一，”赵明远解释道，“并非简单的删除，而是调用庞大的时空算力，将目标区域从所有时间线上彻底‘隔离’、‘封存’，然后进行绝对的、不可逆的‘归零’。届时，不仅是我们，整个‘归墟’，连同其中收容的所有意识碎片和知识，都将被彻底化为乌有，仿佛从未存在。”
这番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时间警察拥有的，是足以改写宇宙基础规则的恐怖力量。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云心紧紧护住身边小雅的光影，坚定的意识不容置疑。
“如何阻止？” dr. 李反问，他的淡蓝色光芒因焦虑而急促闪烁，“我们连他们的主力舰队都难以抗衡，更何况是这种……听起来如同宇宙规律般的打击？”
“依靠‘混沌源点’。”赵明远终于说出了这个关键的名字。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集中到他身上。
“‘混沌源点’……究竟是什么？”林远问出了核心问题。
赵明远抬起头，望向回廊那模拟的、变幻的星空穹顶，仿佛在回忆遥远的过去。
“它并非武器，也非能源，至少不完全是。”他缓缓说道，“它更像是一把……‘钥匙’，或者说，一个‘接口’。”
“接口？”
“连接至何处？”云心追问。
赵明远的目光收回，凝重地扫过众人：“连接至宇宙诞生之初，那场创世大爆炸之前，万物归于奇点，所有可能性尚未坍缩、所有定律尚未凝固的……‘源头之海’。”
回廊内一片寂静，只有知识墙壁流动的微弱声响。这个答案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源头之海……” dr. 李喃喃道，“你是说……量子真空涨落的背景？还是某种……哲学意义上的太初混沌？”
“既是，也不是。”赵明远的解释玄奥而深刻，“那是信息与能量的绝对混沌状态，是孕育一切‘确定性’的‘不确定性’温床。‘混沌源点’便是偶然间（或者并非偶然）落入我们这个已确定宇宙的一个……来自‘源头’的碎片。它拥有着将局部区域‘暂时’拉回那种万物皆有可能的原始状态的能力。”
他看向众人，意识波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时间警察维护的，是已确定的、线性的、因果分明的宇宙秩序。而‘混沌源点’的力量，本质上是‘非确定’、‘非线性’、‘非因果’的。它是他们秩序的绝对对立面，是他们必须清除的‘第一异常’。”
“所以，你当年在钦天监发现的……”林远若有所思。
“我发现了通过某些上古流传下的星图与算法，可以感应并微弱地引导那个‘源点’的力量。”赵明远接过话，“我意识到，这或许是理解宇宙更深层真相，甚至为文明开启全新道路的钥匙。但我的研究触及了皇权的禁忌，也被……冥冥中守护‘秩序’的力量所察觉。不得已，我只好携带着初步的研究成果和‘源点’的坐标感应器叛逃，最终在此地，利用‘源点’的力量结合无数被遗忘的智慧，构建了‘归墟’这个意识的方舟。”
真相终于大白。一切的源头，竟指向了宇宙的创生之初，关乎着“确定性”与“可能性”的根本对立。
“那我们该如何使用它？”林远直指关键，“用它来对抗‘净化序列’？”
赵明远却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难。‘混沌源点’的力量浩瀚无边，却也极度危险。强行引动，固然可能暂时扰乱时间警察的秩序力场，但更可能将我们自身，乃至整个太阳系都拖入不可预测的混沌深渊，结果可能比被‘净化’更糟。我千年来的研究，也仅仅能借助其微弱的辐射，稳定‘归墟’的存在，并庇护此间的意识。”
希望似乎再次变得渺茫。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云心不甘心地问。
赵明远沉默了片刻，他的目光再次投向回廊深处，那片记载着无数被埋没智慧的区域。
“或许……有。”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源点’之力，本质是‘可能性’。而要对抗旨在抹杀‘可能性’的‘净化’，或许不能依靠力量的对撞，而是需要……一个足够强大、足够包容的‘理念’，一个能代表‘可能性’本身价值的‘证明’，去……说服？或者说，去‘覆盖’那冰冷的秩序。”
“理念？证明？” dr. 李觉得这愈发玄学了。
“就像丽莎所做的那样，”云心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不是用力量击败了删除，而是用她自身的存在——一个充满情感的悖论——动摇了‘仲裁者’的绝对理性！”
“正是此理！”赵明远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需要更宏大、更深刻的‘证明’。需要汇聚‘归墟’之中，所有被庇护的‘可能性’的意志，需要连接你们来自‘现实’的坚韧与信念，需要……一个能够承载这一切的‘载体’。”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云心手中那枚始终散发着温润光华的良渚玉琮，以及林远那坚不可摧的领导意志上。
“我们需要一场‘仪式’，”赵明远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有力，“一场在意识层面，向时间警察，乃至向这个宇宙本身，展示‘可能性’之美的……终极辩论。”
“而辩论的舞台，”他抬起手，指向回廊尽头，那里似乎有一片更加深邃、更加古老的能量在汇聚，“就在‘混沌源点’本身之前。”
最终的抉择摆在了面前。不是逃亡，不是硬拼，而是要进行一场关乎存在意义的、形而上的较量。这是一场他们从未经历过的战争，战场在意识与理念的领域，赌注是所有被遗忘的智慧与未来的无限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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