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古城深处走，那种令人窒息的死寂感就越发浓重。
处理完外围的“空心人”后，顾临并没有放松警惕。相反，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慢，神识收缩在周身十丈范围内，不敢有丝毫外放。
因为周围的景色，变了。
如果说外围只是“静止”，那么核心区就是“错乱”。
原本笔直的街道，此刻像是一条被拧干的毛巾，呈现出诡异的螺旋状。两侧的房屋不再是立在地上，有的横插在墙壁里，有的悬浮在半空，甚至有的……倒挂在天上。
“这里已经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顾临停下脚步，抬头看去。
头顶原本应该是灰暗的天空，但此刻，那里悬浮着无数巨大的岩石碎片和建筑残骸。它们像是一条静止的悬河，横亘在顾临的头顶。
“地引已经彻底崩坏。”
顾临看了一眼手中的“星晷仪”。指针此刻已经不再转动，而是死死地被压在表盘的一侧，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按住了。
“咔嚓……”
突然，一声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碎裂声，从脚下的“大地”传来。
顾临瞳孔猛地一缩。
不是地裂。
是空间断层！
毫无征兆地。
“轰隆隆——！！！”
一股恐怖到无法形容的元磁潮汐，从城市的正下方（或者是上方）骤然爆发。
这股力量不是把人往下拉，而是要将万物撕碎。
刹那间，乾坤颠倒。
顾临脚下的街道瞬间崩解，化作无数碎石冲天而起。原本倒挂在天上的建筑物，像雨点一样砸落下来。
天地法理在这一秒内变换了十几次。
上一瞬，顾临感觉身负泰山之重，连抬脚都困难；下一瞬，他又轻如鸿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左侧飞去，差点撞上一道肉眼难见的空间裂隙。
“该死！”
顾临体内的金丹疯狂运转，试图用灵力定住身形。
但在这种法则层面的崩塌面前，个人的灵力就像是洪水中的一叶扁舟，根本无处着力。
“滋啦——”
一道紊乱的虚空刃擦过顾临的护体罡气，就像是热刀切黄油一样，瞬间切开了他的防御，在他左臂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这还只是开始。
四周的建筑物开始疯狂挤压过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磨盘，要将位于中心的顾临碾成肉泥。
“这就是深渊的混乱吗……”
顾临在空中艰难地翻滚，躲过一块巨石的撞击，眼神却依旧冷静得可怕。
这种混乱，靠身法躲不掉，靠硬抗更是找死。
必须要在这一锅乱炖的浆糊里，强行撑起一片属于正常人的天地。
“墨天工，看你的‘阵法’灵不灵了。”
顾临不再犹豫，从怀中摸出了那个沉甸甸的金属圆盘。
小型逻辑锚。
此刻，圆盘上的符文仿佛感应到了外界的极度混乱，开始疯狂闪烁，变得滚烫。
“定序！”
顾临将一股精纯的金丹灵力，毫不保留地注入圆盘核心。
“嗡——！！！”
一声沉闷、厚重、充满了金铁质感的嗡鸣声，瞬间压过了周围所有的轰鸣。
一道肉眼可见的乳白色球形光幕，以顾临为圆心，瞬间膨胀开来，将方圆三丈的空间彻底笼罩。
下一刻。
奇迹发生了。
在这三丈方圆的球体内部，原本疯狂颠倒的乾坤，在一瞬间……归位。
“阵理：阴阳归位，万法循常。”
虽然没有声音，但顾临仿佛感受到了那圆盘中蕴含的绝对意志——那是墨天工对“秩序”的偏执追求。
原本正在向左侧飞去的顾临，身体猛地一沉，随后稳稳地落在了……一块悬浮在空中的巨大石板上。
在他的脚下，大地恢复了厚重。
而在光幕之外——
“轰！咔嚓！砰！”
无数巨石、断壁残垣携带着恐怖的力道，狠狠地撞击在白色的光幕上。
但它们并没有砸进来。
在接触到光幕的那一瞬间，这些原本遵循“混乱法则”运动的物体，被强行修正了。
有的巨石刚一碰到光幕，就因为失去了混乱引力的支撑，垂直掉落下去；有的虚空裂缝撞在光幕上，就像是水流遇到了礁石，自动滑开。
“绝对有序法界。”
在这三丈之内，墨天工的“理”说了算。
“呼……”
顾临站在光幕中央，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衫，看着光幕外那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像是置身于深海的避水珠里，外面是狂暴的惊涛骇浪，里面却是风平浪静。
“给未知加个框……这东西还真好用。”
顾临看了一眼手中的金属圆盘。
圆盘正在微微发热，上面的符文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流转，显然正在进行着难以想象的庞大衍算，以此来抵消外界的混乱法则。
“灵力消耗很快，撑不了太久。”
顾临神色一肃。这东西是一次性的，且有时限。
“走！”
顾临不再耽搁。他顶着白色的光球，像是一颗逆流而上的珍珠，在崩塌的废墟中大步前行。
这一幕极具视觉冲击力。
只见顾临所过之处，无论是倒塌的高楼，还是席卷的风暴，都在他身前三丈处戛然而止。
他踩着虚空中的碎石，如履平地。
天地颠倒？无效。
虚空断层？弹开。
他就这么硬生生地在一条根本不存在的路上，走出了一条笔直的大道。
一炷香后。
顾临穿过了最危险的乱流区，来到了城市的正中央。
那里，伫立着一座尚未倒塌的宏伟建筑——时钟塔。
这塔足有百丈高，通体由黑色的玄铁铸造，上面镶嵌着巨大的齿轮和表盘。但此刻，表盘已经破碎，指针消失，只剩下一个黑漆漆的大洞，像是一只瞎掉的眼睛，注视着这个死去的世界。
“到了。”
顾临停下脚步，手中的逻辑锚光芒开始变得黯淡，原本滚烫的金属盘此刻已经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
“咔。”
随着最后一声轻响，光幕闪烁了两下，彻底消失。
圆盘化作一堆废铁，从顾临手中滑落，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任务完成，你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顾临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碎片，准备把这堆碎片带回给墨天工，这对那个狂人来说比什么礼物都珍贵。
此时，四周的地引虽然依旧有些紊乱，但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狂暴。时钟塔周围似乎有一种特殊的力量，勉强维持着这里的稳定。
“那么……”
顾临抬起头，看向时钟塔那黑漆漆的入口。
环境的危险暂时过去了。
但顾临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反而皱得更紧。
因为太安静了。
这种安静，不像是空心人那种死寂，更像是一种……有意识的潜伏。
他的手指下意识地搭在了腰间。
那里，韩厉送的“盲剑”，正在微微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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