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索尼的话，皇太极陷入沉思。
索尼所言，他何尝不懂？但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想要阻止瘟疫在城内爆发，唯一的办法便是派大军出城，强行掘开下游河堤放水泄污。
然而，此刻若敢打开城门，夏明林绝不会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战机。
一旦被逐日军顺势掩杀入城，恐怕不用等瘟疫蔓延，盛京城顷刻间便会易主。
不能出城掘堤，便只能寄希望于外部援军击溃夏明林的封锁。
可是……自从夏明林大军压境，他每夜都会派出数十名最精锐的斥候，试图趁着夜色突围求援。
然而，这些人往往刚顺着吊篮滑下城墙，便会被外围的逐日军神射手当场射杀，连半点水花都未能溅起。
如今内有瘟疫逼命，外无援军接应，消息更是插翅难飞。
皇太极不得不承认，自己真如夏明林所言——作茧自缚了。
他的计策没有困住夏明林，反而导致自己被夏明林给围困。
如今唯一的指望，便是辽阳城的佟图赖能察觉盛京异常，主动联络旅顺口大军火速回援。
虽然脑海中转过无数念头，但这番挣扎不过弹指一瞬。
皇太极看向索尼，沉声道：“此事确实关乎我大清国本，刻不容缓。
你即刻传令，动员全城军民，在城内地势低洼处挖掘深坑，以沙袋砖石筑堤，将污水尽数引流至坑中掩埋！
同时，在粮仓与水井周遭务必挖掘环形沟渠，严防污水渗透。”
说到此处，皇太极带着咬牙切齿的恨意说道：“此外，夏明林既行此下作之毒计，朕亦不必再顾忌什么体面！
传令下去，将城中清理出的污秽之物尽数收集，架起投石机，给朕狠狠地掷回去！让他们也尝尝这滋味！”
索尼听罢，紧锁的眉头猛地舒展开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这几日，八旗勇士们被城内的臭气熏得头昏脑涨，心中那股憋屈劲儿早快把人逼疯了。
皇上这一招“以牙还牙”，虽然不雅，但绝对能让将士们狠狠出一口恶气！
两军对垒，士气为先，只要这口恶气出去了，军心便能稳住几分。
“皇上圣明！奴才即刻去办！”
索尼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随即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去。
盛京城外十里，逐日军新大营。
中军大帐内，几炉上好的檀香正静静燃烧。
夏明林悠闲地吹去茶盏上的浮叶。
坐在他对面的周铁山刚刚从下游撤回，他端起面前的大海碗，将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咂吧着嘴说道：“将军，这仗打得，比真刀真枪干一场还累人。
河道一堵，那脏水全憋在那儿，发酵了几日，下游那地界臭气熏天！
我怕弟兄们待久了会染上时疫。
所以我就自作主张，留了一小队盯着，把大部队带回来了。”
夏明林微微颔首，放下茶盏，神色淡然：“回来便回来了。
反正如今这盛京城里的人也不敢出城。”
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负责前线了望的探马掀开帐帘，冲到夏明林面前跪下，脸色古怪至极。
“报——！将军！盛京城那边……那边出事了！”
夏明林眉头微挑：“出事了？莫非皇太极狗急跳墙，开城门突围了？”
“不……不是！”探马艰难地吞了口口水，一脸纠结地说道，“是城墙上！鞑子架起了好多投石机，正在……正在往巡逻的兄弟们头上扔东西！”
“扔东西？”一旁的周铁山正给自己续茶，随口问道，“石头？火油？”
“都不是……”探马脸皮剧烈抽搐了一下，“是……是金汁！”
“噗——”
周铁山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直接喷了出来，瞪大了牛眼吼道：“啥玩意儿？金汁？！”
夏明林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缓缓站起身来，笑道：“有意思。皇太极这是被逼急了。走，去看看。”
片刻后，夏明林带着周铁山登上了大营附近的一处高坡。
夏明林举起千里镜，顺着盛京城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的盛京城墙上，果然架起了一排排投石机。一个个黑乎乎的包裹、木桶正源源不断地被抛射出来，划过半空，狠狠砸向城墙外围。
地面上早已是一片狼藉，黄白之物四溅。
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逐日军虽然极力躲避直接撞击，但那些落地炸开后，里面的污秽之物四处飞溅，防不胜防。
不少人的盔甲上、战马皮毛上都沾染了斑斑点点的污秽。
逐日军一边捂着口鼻，一边在马上骂骂咧咧地甩着手，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即便如此，却无一人擅离职守。
夏明林放下千里镜，看着那漫天飞舞的污秽，摇了摇头：“皇太极这是真的气疯了，这种市井泼皮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周铁山止住了笑，问道：“那咱们咋办？总不能让兄弟们顶着屎尿巡逻吧？”
夏明林摆了摆手：“传令前线巡逻的弟兄，往后撤退二里，避开投石机的射程。其余人等，即刻带上工具，在盛京城外挖掘壕沟！”
“除了靠近浑河的南面不必理会，其余东、西、北三面，全都给我挖成深八尺、宽一丈一的深壕！
挖出的土，全部堆在壕沟外侧夯实成墙。
我要把这盛京城，变成一口活棺材！”
周铁山闻言瞳孔一缩，随即抱拳大喝：“将军这招绝了！这下他们插翅也难飞！我这就去安排！”
盛京城头，此刻皇太极心中的畅快无比。
他站在城楼之上，手扶垛口，看着远处那些狼狈躲避的逐日军。
看着一名逐日军被木桶落地激起的污秽溅了半个马身，气急败坏地甩着手，皇太极忍不住抚掌大笑。
连日来积压在胸口的郁气都宣泄出去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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