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寒意不是从墓室的阴冷里来的,而是从骨头缝里,从五脏六腑的最深处,一丝丝渗出来的。壁画上那张血肉模糊、唯独轮廓清晰属于我的脸,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视网膜上,闭眼也挥之不去。
祭品……我?
荒谬的恐惧攫住了喉咙,我几乎要窒息。身体先于意识行动,我猛地后退,脊背重重撞在对面冰冷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川子?” 虎子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声,翻了个身,鼾声稍歇。
我死死咬住牙关,不让牙齿打颤的声音泄露出去。目光像受惊的兔子,在昏暗的营地里逡巡。虎子粗豪的睡姿,顺子微微翕动的鼻翼,老刀磐石般静止的身影,还有邱爷……他甚至没有改变倚靠的姿势,只有那双在阴影里似乎半睁着的眼睛,让我不敢确认他是否真的睡着。
他们都知道。他们包里的照片,背面的警告,还有这壁画……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祭坛,而我,就是那个被按在祭台上,连挣扎都被预先记录好的牺牲。
冷汗浸透了我里层的衣衫,粘腻冰冷。
不知道僵立了多久,直到腿脚发麻,我才一点点滑坐在地上,蜷缩起来。青铜镜依旧贴着小腹,那寒意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我的内脏。代价……使用三次镜子的代价,就是成为这壁画上的祭品吗?
混乱的思绪如同沸水。我想起第一次触碰镜子时,那冰凉的触感直冲天灵盖的瞬间;想起镜中影像变幻时,太阳穴传来的、针扎似的细微刺痛;更想起,在看完第三次预示,确认照片存在后,那股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的、无法驱散的虚弱和寒冷。
不是墓室的阴冷,是镜子!它在汲取我的……什么?
生命力?魂魄?还是……它只是在标记它的祭品?
我必须知道代价是什么!如果不知道,我连挣扎的方向都没有。
邱爷!他是领队,他包里的照片最多,他一定知道得最清楚!他的背包……
一个疯狂的念头滋生出来。趁现在,再去检查他的背包!或许,里面不止有照片,还有别的线索,关于这镜子,关于这祭祀,关于……如何破除这个局!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恐惧。我再次屏息,像一抹游魂,贴着墙壁挪动。耳室里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还有我擂鼓般的心跳。
邱爷的牛皮背包放在他身侧,他的一只手甚至随意地搭在背带上。这是个极其防备的姿态,或者说,是陷阱。
我蹲下身,手指颤抖着,再次探向那个刚刚拉好的拉链。冰冷的金属拉头触感清晰。就在我的指尖即将用力的瞬间——
一只枯瘦、却如铁钳般有力的手,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腕!
我浑身一僵,血液瞬间逆流。
抬起头,正对上邱爷在阴影里骤然睁开的眼睛。那里面没有睡意,没有惊讶,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了然。他早就醒了,或者说,他根本就没睡。
“陆家小子,”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毒蛇爬过枯叶,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有些东西,不该碰的,别碰。”
他攥着我手腕的力道大得惊人,骨头都在呻吟。
“看也看了,” 他继续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我怀里青铜镜的位置,又抬了抬下巴,指向那面壁画的方向,“知道多了,死得快。”
他松开了手,仿佛只是拂去一粒灰尘。
我踉跄着后退,手腕上一圈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不是因为他的力道,而是因为他话里赤裸裸的警告和……确认。
他承认了!他承认我知道了一切!
我退回角落,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胸骨。他没有当场发作,为什么?是因为祭祀的时间未到?还是因为……我这“祭品”必须符合某种条件?
那一夜,剩余的时间对我来说是一片混沌的煎熬。我不敢再有任何动作,只能蜷缩着,感受着那面青铜镜在我怀里散发着越来越清晰的寒意,感受着那股从身体内部不断被抽走的、难以言喻的东西。
虚弱感更重了,还夹杂着一种诡异的……剥离感。好像有一部分“我”,正在慢慢离开这具躯壳。
代价,正在支付。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终于从墓道口渗了进来,驱散了些许浓稠的黑暗。
虎子打着哈欠坐起来,用力揉着脸:“妈的,这鬼地方,睡得老子浑身骨头疼。”
顺子也醒了,伸着懒腰,眼神依旧活络地扫视着,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老刀沉默地整理着自己的装备。
邱爷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仿佛昨夜什么也没发生。他看了看天色(如果墓道口那点微光能算天色的话),沉声道:“收拾一下,今天进主室。”
他的语气平淡,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我耳边。
主室……壁画上的祭台,会在主室吗?
他们开始动作起来,没有人看我一眼,仿佛我已经是个死人,或者……一件即将被送往指定位置的祭品。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想要站起来,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沉重的乏力。那种被窥视、被标记的感觉,在晨光(如果那能算晨光的话)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清晰。
青铜镜在我怀中,像一颗冰冷的心脏,与我同步跳动着。
我抬起手,用力揉了揉眉心,试图驱散那眩晕感。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我动作猛地一顿。
眉心的皮肤……似乎比别处更凉一些,而且,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细微的麻木感。
我猛地想起壁画上那个祭品,除了被剜去的双眼,他的眉心位置,似乎也有一个模糊的、奇异的印记……
代价,已经开始显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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