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爷那声“上台”,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我耳膜,直抵早已冻结的脑髓。
祭坛。
我不是走上去的,是被那无形的、名为“宿命”的手推搡着,踉跄地踏上了第一级黑色的石阶。脚底传来的触感不是冰冷,而是一种诡异的、仿佛踩在活物皮肤上的温热与弹性,令人作呕。怀里的青铜镜震颤得愈发剧烈,那冰凉的灼烧感几乎要烙穿我的皮肉,与小腹的皮肤粘连在一起。眉心处的印记不再仅仅是麻木,开始传来细微的、撕裂般的疼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要从中钻出。
我站在了祭坛中央,站在了那面巨大的青铜镜前。镜面幽暗,并非映照出我身后跳跃的鬼火和那几尊狰狞的石像,而是像一片深不见底的黑色水面,水面下……有东西在蠕动。
虎子、顺子、老刀,他们默不作声地移动,分别站到了祭坛边缘的三个方位,与那几尊酷似他们的石像隐隐重合。邱爷则缓步走到巨大铜镜的侧面,如同一位即将主持献祭的远古祭司。他看我的眼神,彻底剥去了最后一层人性的伪装,只剩下纯粹的、对某种仪轨即将完成的狂热。
“古老的血脉是钥匙,” 邱爷开口,声音低沉而缥缈,仿佛不是从他喉咙发出,而是源自这祭坛本身,“窥见三次未来是引信。陆家小子,你以为你是偶然得到它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我怀里那面躁动不安的小镜上。
“是你祖上,把它埋在那角落,等你这最后的血脉来取!” 顺子尖细的声音带着嘲弄,他脸上的贪婪再无遮掩。
虎子嘿嘿低笑,摩擦着他那柄匕首的红绳刀柄:“看了三次,魂儿就差不多被勾出来了,正好当祭品,干净利落。”
老刀没说话,只是缓缓从腰后抽出了一把奇形的弯刀——与壁画上祭司手中那柄,一模一样!
我浑身冰冷,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更深沉的绝望。原来每一步,从我发现这面镜子开始,不,是从我出生开始,甚至更早,从我陆家不知哪一代先祖开始,我就被设定在了这条轨道上,直通这座祭坛。所谓的队友,不过是确保祭品准时到位的看守!
“代价……” 我嘶哑着开口,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代价就是我的命?和……魂?”
邱爷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慈悲的弧度:“不完全是。你的命,你的魂,是供奉,是打开‘门’的祭品。而真正支付的‘代价’,是你用那镜子窥视未来时,所扰动和透支的……你自身存在的‘可能性’。”
存在的可能性?
我猛地想起镜中看到的,虎子杀我,老刀勒我,顺子陷我于不义……那些清晰无比的死法!
“那些未来……”
“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邱爷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它们是‘可能’发生的未来,因为你窥见了它们,它们便被‘锚定’了。你每看一次,就燃烧掉一部分其他‘可能’,让你的命运之线愈发收束,最终……只剩下通往此地的这一条。你看得越清晰,你离祭坛就越近。三次,是极限,也是仪式启动的阈值。”
所以,我看到的死亡威胁,并非他们临时起意,而是我被镜子引导,一步步自己走向了这个必然的结局!我以为是求生,实则是赴死!
嗡——!
怀中的小镜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震鸣,一道幽光从中射出,与我眉心那灼热的印记连接在一起。与此同时,祭坛上那面巨大的青铜镜,镜面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起来!
黑色的“水面”下,那蠕动的东西变得更加清晰——是无数扭曲、挣扎、哀嚎的透明影子!它们是被这面镜子、被这座祭坛在过去无尽岁月里吞噬掉的……前辈祭品!
巨大的吸力从镜面传来,不是作用于我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我的灵魂!我感觉自己的意识,自己的记忆,自己的情感,正在被蛮横地撕扯,要脱离这具躯壳,投向那片绝望的黑暗!
“不!!!”
我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用尽全部意志抵抗那股吸力。目光死死盯住那面巨大的镜子,盯住镜面深处那些哀嚎的影子。
就在这时,一段突兀的、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猛地撞进脑海——是那面小镜在无数次轮回吞噬中,偶然捕捉并残留的、某一任祭品临死前最强烈的意念!
不是关于仪式,不是关于诅咒。
是关于这面巨大铜镜镜框上,一处极其隐秘的、几乎与雷纹融为一体的……裂痕!
那裂痕很细微,像是一道闪电的形状,内里似乎有微弱的不同于周围幽暗的光芒在流转。
“……镜非完物……雷击之痕……是……生路……” 残破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即逝。
但足够了!
邱爷他们似乎也察觉到了我意识的剧烈波动和那瞬间的目光聚焦点。邱爷脸色微变,厉声喝道:“稳住他!仪式不能中断!”
虎子狞笑着上前一步,匕首寒光闪烁。顺子也掏出了绳索。老刀手中的弯刀扬起,对准了我的脖颈。
吸力越来越大,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的控制权正在丧失。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我猛地将怀中那面滚烫的小青铜镜,不是砸向任何人,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掷向巨大铜镜镜框上,那道闪电状的细微裂痕!
“砰——!”
一声并不响亮,却仿佛撼动了整个地下空间的脆响!
小镜精准地撞在了裂痕之上!
刹那间,时间仿佛凝固。
巨大的青铜镜猛地一颤,镜面如同被打碎的冰面,无数蛛网般的裂痕从那撞击点蔓延开来!镜中那些哀嚎的影子发出尖锐的、并非痛苦的,而是带着某种解脱般的嘶鸣!
幽绿色的鬼火疯狂摇曳,明灭不定。
祭坛的震动停止了。
那作用于我灵魂的恐怖吸力,戛然而止!
邱爷脸上的狂热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惊怒。虎子、顺子、老刀也僵在原地,看着那面布满裂痕的巨大铜镜,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恐慌。
我虚脱般地跪倒在祭坛上,大口喘息,眉心处的灼热和撕裂感依旧,但那股灵魂被抽离的感觉消失了。
我抬起头,看着那面濒临破碎的巨镜,镜面裂痕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透出了一丝……外界的光?还是另一种,更加古老、更加不容置疑的力量?
祭祀,中断了。
但代价,已经支付。而我,还活着。
活在一个被打破的宿命,和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加可怕的局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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