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两个小时还有五分钟,「穆勒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之前还时不时交谈几句的「葡萄酒鉴赏家」和「先生大义」识趣地闭上了嘴,低头看着自己的油盏发呆。
“她回来了!”「远方的钟」惊呼,「穆勒川」连忙扭头看过去,脸上剩余的几分不耐瞬间被惊愕取代。
浓雾边缘被撞开一个缺口,闻弦歌冲了出来。她身上血渍与污痕交错,几道新鲜的伤口还在渗血,头发被汗水黏在额角。肩头的包袱鼓胀得快要裂开,而她的手里,除了那盏幽光流转的铜灯,竟还握着一把刃口微卷、沾满暗红污迹的菜刀!
「葡萄酒鉴赏家」原本还想仗着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半开玩笑地提点两句,让闻弦歌主动给穆大哥让点时间。可此刻看见那柄分明饮过血的刀,再对上她眼中尚未散尽的冷意,所有准备好的话都噎在了喉咙里,瞬间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不算年幼,待人接物还是得有点边界感。
闻弦歌对周遭的目光置若罔闻。她脚步未停,路过「远方的钟」时把铜灯往他面前一搁,顺势冲到铜盆边,“砰”地一声将肩头沉重的包袱卸在旁边地上。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她从里面抽出整整五根霜薪,丢进铜盆,拎着包袱回到座位。又等了两分钟,窗口期到来,交接顺利完成。
闻弦歌只觉得自己像突然被人推进了一口井里,全身的热气一下子被冲走了。再看周围的三人,心里竟莫名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深切嫉妒。
她的目光扫过「穆勒川」,对方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他身体可真好呀,怪不得能通关好几次,一定是每次都被额外照顾吧,当男人可真好,赚道具这么容易。”
再看「葡萄酒鉴赏家」和「先生大义」,两人坐得端正,衣着整齐利落,神态自若。他们得到霜薪好像都很容易,只有她,要跟那些村民周旋,要忍着伤口的疼往回冲,最后却只能钉在座位上受这股寒意啃噬。
更让这股情绪翻涌的是「远方的钟」那把空椅子。他就那样轻轻松松地走了,连句“一定准时回来”的保证都没有留下,谁知道以他的心智会不会拖延时间?凭什么是她在这里耗着能量承受代价?凭什么让那个一开始就被骗、被嫌弃却连句硬话都不敢说的人去探索?理智告诉她这是轮值的规矩,「远方的钟」去探索也是固定的次序,可心里那股怨恨偏压不住。盯着那把空椅子,盯着另外三人干净整齐的模样,她甚至觉得连铜盆里自己千辛万苦寻来的霜薪都偏向他们——它们烧得那么旺,却没给她这边留半分暖意。
闻弦歌用力咬着下唇,尝到点血腥味,才勉强把那股想冲上去质问的冲动压下去。可身体里的寒意还在往骨头里钻,那股莫名的嫉妒和怨恨也跟着疯长,让她几乎要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想法,哪些是这诡异代价搅出来的混沌。
「穆勒川」看着闻弦歌面前的绸缎包袱,心中火烧火燎。她肯定是去了村落!看来这次集齐四十九根霜薪有望了。他之前最多一次集齐了四十八根,那次远远看到一片村落在白雾里若隐若现,像座抓不住的海市蜃楼,无论他怎么走都挨不近。最后时间快耗尽,只能咬着牙无功而返。后来的几次,他把之前寻过的区域翻了个遍,却再也没见过那座村落的影子,连带着霜薪也再没能集聚过那么多。直觉告诉他,想要积累够四十九根,收集范围就必须扩展到村落里。可看刚回来的闻弦歌,她浑身都是伤,衣服上沾着血污和泥印,面色惨白,显然在村里遭遇了极凶险的事,下次未必还敢再踏进去。「穆勒川」盯着那绸缎包袱,心里渐渐有了主意:不如和她互换信息,换自己去村子里探索。
“咳嗯。”
他清了清嗓子。
「葡萄酒鉴赏家」与「先生大义」同时转头看向他。
只有闻弦歌低着头,在包袱里摸索着。她掏出个梨,又摸出块糕,一个劲往嘴里塞,根本没理会他们的动静。
「先生大义」的肚子突然发出“咕噜——”一声闷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他搓了搓手,尴尬笑道:“之前探查的时候净顾着找霜薪,就吃了几个野果垫肚子。”话锋一转,他眼神里满是羡慕,试探着套话:“「海风吻虞美人」,你是找到了原着民?他们好相处吗?你是怎么找到他们的呀?”
话音刚落,闻弦歌耳侧就响起细碎的低语,像无数根细针钻进脑海:“看,这些男人,被副本优待这么多还不满足,还要装腔作势占你的便宜。你满身是伤,冻得骨头疼,他们倒好,衣着整齐坐享其成,快点骂他,说他们没一个好东西,要求他们把霜薪分你一半,要求他们照顾你!”
一股狂怒骤然砸进脑海,像憋满气的高压锅瞬间冲开阀门。她咬紧牙关,才没让那些令人发笑的蠢话冲出口。铜盆里的绿色火焰晃了晃,火苗中无数张模糊的嘴在舞动,像是在附和低语,又像是在无声嘶吼。
闻弦歌抬眼平静地望向「先生大义」,不答反问:“你是第一次进服装副本吗?”
「先生大义」愣了愣,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你什么意思?当然不是。”
「穆勒川」懒得看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直接打断对话,目光落在闻弦歌身上:“我想和你换情报。我知道两个隐蔽的霜薪位置,大概率能拿到三根,加上你现有的五根,道袍就稳了。怎么样?”
「葡萄酒鉴赏家」立刻帮腔,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穆大哥实力强悍,人品也靠谱,绝对不会骗你。而且看你受伤这么严重,估计也不打算再进村了,不如把地址告诉穆大哥,说不定他还能帮你报仇呢。”
闻弦歌点头时,耳侧的低语又起,比之前更尖锐刺耳:“换情报?他分明是捡现成的!进入村庄是副本给女孩子的特权,他们这些脏东西哪里配进村子?还想用三瓜两枣换你用命得来的情报!你不是都猜到了吗?村庄里还有那么多霜薪,凭什么要便宜他们?直接拒绝他,让他自己去找,让他也尝尝被打压的滋味!”
“特权?”
闻弦歌简直要笑出声,在心里嘲讽道:“你这厉鬼真有意思,骗别人就算了,怎么连自己都骗?”
“轰!”铜盆里的绿色火焰猛地蹿高,无数张嘴在火中张合得越发剧烈,绿色的火舌舔舐着铜盆边缘,像是要挣脱束缚。
闻弦歌无视这几乎要怼脸的威胁,看着「穆勒川」正色道:“我也是误打误撞进去的,只能告诉你大概位置,不保证能找到霜薪。村子那么大,我进去没多久就被打出来了。”
“打出来?”「葡萄酒鉴赏家」惊呼,目光瞟过她手边卷刃的菜刀,刀刃上的暗红污迹仿佛还在冒着热气,他小心翼翼地追问:“他们这么排外?还是你做了什么惹到他们的事?”
铜盆里的绿色火焰突然变大一团,火苗中的嘴密集地分成两团。一部分在耳边的低语越发急促:“别跟他废话!他就是想看你笑话,想打探清楚村子的底细再占便宜。”另一部分的嘴角向下垂成悲天悯人的弧度,声音带着沉重的指责:“你也太自私了,太恶毒了,在村子里杀了人还不说,万一他们因此死了伤了,都是你的错!大家都是人类,都是玩家,就应该无条件站在一起。他们都饿坏了,快把你包袱里的食物主动分给大家,一点格局都没有!”
这鬼东西,搞对立不成又学会pUA了。闻弦歌扯了扯嘴角:“想知道?这是另外的价格。”
「葡萄酒鉴赏家」爽朗一笑:“行啊!现在副本里个人面板被锁,没法转账,等出去了,我按二级情报的价格给你五百金币,行不?要不我先把这个压给你?”说罢,他摘下手指上一枚嵌着宝石的戒指,不由分说丢向闻弦歌。
闻弦歌抬手接住,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心头的燥热稍减。她端详了两秒,无视耳侧撺掇她昧下戒指、用假消息骗人的低语,又把戒指丢了回去。
“信你一次。”她表面平静,“你要我现在直接说,还是待会儿你能动的时候只告诉你?”
「葡萄酒鉴赏家」笑了,摆了摆手:“我就是个混道袍的,知道这些也没用,待会儿麻烦你悄悄告诉穆大哥就行。”
「穆勒川」有些意外,也没拒绝,看向「葡萄酒鉴赏家」的眼神越发耐心,甚至主动说要是顺利进入村庄,会带些吃的给他。
「葡萄酒鉴赏家」立刻一脸期待地捧场,「先生大义」也勉强挤出几句场面话。
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闻弦歌轻轻松了口气,自觉暂时过关了——她没有无理取闹,像疯狗一样见人就咬,最后成为众矢之的;也没跪舔讨好,上赶着让渡利益,沦为鱼腩。
铜盆里的绿色火焰还在无声吞吐,火苗中无数张嘴依旧在交替张合,像是在念诵某种晦涩的咒语。
闻弦歌头昏脑涨,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把银色蜡烛留在明显会更加危险的晚上。
而其他三人,因为村庄的出现,内心躁动,完全没感觉到有股湿冷的寒意正从铜盆底部向着他们的方向悄然蔓延。
真正的恐怖,才刚刚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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