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片墙的铃铛声还没散尽,巷口的石板路又响起“噔噔”的脚步声。陈砚抬头,看见镇中心小学的王校长领着几个戴红领巾的孩子站在巷口,每个孩子手里都捧着个牛皮纸包,鼓鼓的,透着股淡淡的墨香。
“陈老师,张大爷,”王校长笑着挥手,“孩子们听说咱们这儿有面‘会讲故事的墙’,吵着要来看看,顺便……”他故意顿了顿,让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上前,“让小雨把她的‘宝贝’送来。”
叫小雨的小姑娘怯生生地往前挪了两步,把手里的纸包往陈砚怀里送。纸包上用红绳系着个蝴蝶结,解开一看,是方砚台,砚池里还留着新鲜的墨痕,旁边压着几张练字纸,上面是歪歪扭扭的“人之初”三个字,笔画里带着孩子气的认真。
“这是小雨爷爷传下来的砚台,”王校长解释,“老爷子以前是私塾先生,说这砚台养了三代人了,现在小雨跟着学书法,非要把自己写的字拓下来,贴到墙上去,说要跟墙上的老拓片‘交个朋友’。”
小雨捏着衣角,小声说:“爷爷说,墨是有记性的,写过的字会在砚台里留下影子,拓到墙上,就能跟以前的人说话了。”
陈砚的心轻轻动了一下,她想起祖父砚台底刻的那句“墨记光阴”。她把砚台放在墙根的石台上,让小雨自己选位置:“想拓在哪儿?随便挑。”
小雨眼睛亮了,跑到拓片墙最左边,指着张大爷刚拓的巷牌旁边:“这里!我爷爷说,老巷子就像人的脊梁,得让新字靠着它长。”
孩子们立刻七手八脚地帮忙,有的扶着宣纸,有的递墨块,还有个胖小子举着小刷子,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敲打。小雨握着爷爷留下的墨锭,在宣纸上慢慢研磨,墨汁晕开的样子,竟和拓片里祖父的笔迹有几分像。
“老师你看!”胖小子突然喊,“小雨的字旁边,老拓片上的‘文’字,最后一笔好像在往这边弯,像在拉手!”
众人凑近一看,还真是。那张1951年的槐叶拓片边缘,“文兴巷”的“文”字捺脚确实微微向新拓的字倾斜,像两道跨越时空的笔画在悄悄相触。张大爷眯着眼看了半天,突然笑了:“你爷爷当年写这个‘文’字时,特意把捺脚留长了半寸,说‘给后来人搭个桥’,原来他早想到今天了。”
小雨不懂这些,只觉得墨香很好闻,像爷爷书房里的味道。她拓完字,从兜里掏出颗糖,埋在墙根的土里:“爷爷说,分享甜味,墨才会更甜。”
王校长趁机拿出个帆布包,倒出里面的东西——全是孩子们的“墨宝”:有用铅笔描的家谱,有蜡笔画的老槐树,还有篇歪歪扭扭的作文,题目是《我家的老物件》,作者是个叫石头的男孩,里面写着“我爸爸的工具箱比爷爷的旧,但爸爸说,只要能修好东西,新的旧的都一样”。
“孩子们听说咱们在做‘时光拓片’,都把自己的‘宝贝’带来了,”王校长笑着说,“石头他爸是修鞋匠,特意让孩子把修鞋的锥子拓了个印,说这也是‘吃饭的手艺,得留个影’。”
陈砚看着那些稚嫩的拓片和字迹,突然有了个想法。她跑回屋,抱来一摞空白宣纸:“咱们搞个‘新苗角’吧,就用孩子们的作品,从今天开始,每年添一张,等他们长大了再来看,就能知道自己小时候是怎么跟老时光打招呼的。”
张大爷举双手赞成,还从家里搬来个旧木框,刷上红漆,正好当“新苗角”的边框。“我来题字!”他拿起毛笔,在木框上方写下“墨香新苗”四个大字,笔锋里还带着当年祖父教他的起承转合。
孩子们排着队贴自己的作品,小雨把作文里提到的修鞋锥拓片贴在自己的字旁边,胖小子非要把自己画的机器人和老巷牌拓片贴在一起,说“机器人保护老巷子”。三花猫蹲在木框顶上,尾巴扫过“新苗”两个字,墨香混着猫毛的味道,竟有种特别的暖意。
贴到最后,还剩块空白。陈砚想起什么,跑回画室,拿来张昨晚画的草图——是幅铅笔素描,画的是孩子们围着拓片墙笑的样子,旁边写着“2024年春,新苗初长”。她把草图贴上去时,阳光正好穿过巷口,在纸上投下道金边,像给这幅画镶了个框。
王校长看着热闹的场面,突然提议:“下个月是校园文化节,咱们把拓片墙的故事编个小品吧?让小雨演她爷爷,石头演修鞋匠爸爸,孩子们都能上台,既能懂历史,又能练胆量,怎么样?”
小雨第一个举手:“我要带爷爷的砚台上台!”
“我带修鞋锥!”石头也喊。
张大爷乐呵呵地拍板:“我来写剧本,保证把‘文’字捺脚的故事编进去,让孩子们知道,老物件不是死东西,是会跟人说话的。”
陈砚看着墙上新旧交叠的拓片,听着孩子们的笑声和张大爷的念叨,突然觉得这面墙活了过来。它不再是冷冰冰的砖石和纸张,而是成了个有呼吸的生命体——老的故事在里面扎根,新的故事在上面抽芽,风一吹,所有的墨香和笑声就撞在一起,酿成了时光的味道。
虎子举着相机跑过来,镜头对准了木框角落——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三花猫的爪印,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红漆,像个调皮的印章。
“陈砚老师,这张‘猫爪印签到’必须留着,”他笑得直晃镜头,“这才是真正的‘全阵容’嘛!”
陈砚笑着点头,眼角瞥见石台上的砚台,砚池里的墨汁还没干,映着孩子们跑动的影子,像把整个春天都盛在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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